我觉得自己变得不方便离开，就凑到那个人的背后，稍微见识一下她和电脑对战的状况……………欸？



「……呃，你果然超厉害的嘛……」



女性漂亮地撂倒电脑操纵的对手，手法精彩到让人怀疑之前怎么会跟我打成那样。她并没有对我露出刻薄的态度，只是淡淡地回应：



「老实说啦，我现在并没有花心思在打。」



「放空心思就会变厉害？反了吧？」



「并没有。毕竟这只是把学到的技术用出来罢了。相反地，要学新东西的时候就要专注，也会出错，还要进行尝试，所以会变弱。」



「这、这样啊……原来如此。难怪……」



原来她并没有用成套的连段或战术一口气打倒我，同时还是认真在对局，才没有给我瞧不起人的印象。



我坦然感到佩服地嘀咕：



「总觉得……你超猛的耶。难怪技术这么好……跟我这种人差远了。」



她却没有特别高兴，只是淡淡地回话。



「会吗？基本上，我跟你面对游戏的态度应该一样，纵使花的时间与热情多少有差别。要说差得远，应该是像我学弟那样……」



女性说到这里，似乎就想起了什么而止住话语。



间隔片刻，她突然问我：



「对喔，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咦？你说……名字吗？」



我想都没想过会在这种一面之缘的情况下被问到名字，因此有点心慌。结果没什么空闲思考的我就在反射之下，略为结巴地答出名字。



「我、我是叫上、上原……」



「梅原？取这种外号，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上原啦！我姓上原！谁在跟你说外号…………外号？」



我歪头表示不解，这时候游戏刚好进入中场休息，女性便转过头来。



「啊，抱歉，你讲的是本名喔？哎，因为你给我在电玩中心混得很熟的印象，我还以为你讲的是在电玩中心用的外号。失敬失敬。」



「喔，原、原来如此……」



「真的对不起喔。哎，我这样不行，完全被业界荼毒了。」



「不会啦，我才该道歉……」



在这种情况下照样报本名的我反而才丢脸。我后悔地搔头……于是，女性就咧嘴微笑……然后轻轻摘掉兜帽。



漂亮得令人意外的美女顿时现出真面目。当我看得说不出话时……她依旧带著有些狐疑的眼神……同时也柔和地微笑著开口。



「我叫大矶，大矶新那。这是如假包换的本名。好啦，我们扯平了。」



＊



「咦？原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学姊，还是电玩社的人喔？」



「对啊，没有错。话说你也读音吹啊，冒牌梅原？」



之前那场对战打完后过了约十分钟。目前我们俩正在电玩中心的自动贩卖机区旁边，靠著墙壁喝罐装饮料。



我一边看小学生们围著人气卡牌战斗游戏机台闹哄哄的模样，一边大口灌下姜汁汽水。



「是喔……居然这么巧。」



「你太夸张了啦。暑假来街上闲晃，满容易碰到同校学生吧。」



新那学姊一边说一边带著有些萎靡的调调喝Dr. Pepper……顺带一提，「新那学姊」这个称呼是她本人指定的。据说她平时在电玩中心只用「新那」自称。



另外，关于她称呼我的方式……



「冒牌梅原，你是二年级对吧。」



「是的，没有错……呃，话说，你还是别那样叫我啦，好不好？」



「你是指什么？啊，冒牌梅原吗？不要，我不改。因为这样好记。」



「可是那一点都没有正面印象吧？我不想挂个冒牌的头衔啦……」



「叫你冒牌不服气？要不然……『正宗梅原』、『元祖梅原』或是『梅原真打』，选一个吧。」



「什么选项啊，搞得像妖怪○表一样。我的本名根本就不叫梅原，脸皮是要多厚才敢那样自称啦……还是叫冒牌梅原就行了。」



「是吗？那就好……嗯，这样叫果然不错，有趣又好记。」



新那学姊淡然地这么回答我……一开始只是她稍微错听成梅原，后来冒牌梅原的称呼居然就这样定型了…………外号这玩意真恐怖。



我多灌了一些姜汁汽水到喉咙里，然后重启话题。



「倒不如说，跟学姊读音吹这件事相比……你参加了那个电玩社还比较让我讶异。」



「电玩社比较让你讶异？为什么？」



「呃，我朋友曾经跟电玩社闹出问题。他是叫雨野啦……」



我这么回答以后，新那学姊难得将狐疑的眼睛睁大朝我看了过来。



「原来你是他的朋友。这么说来，你们一样读二年级嘛。」



「我们是同班同学。而且亏你记得他耶，新那学姊。你跟雨野应该只有在参观社团时见过一次吧？」



「哎，毕竟他现在成了我们家天道的男友。」



「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这样……」



「……因为天道都会毫无恶意地在社团里随口晒恩爱啊……」



「是、是喔……」



感觉有画面浮现在眼前。请学姊节哀。



「啊，不过就算没这层因素……那个学弟还是让我乱有印象就是了。」



这时候，感到不可思议的我忍不住问了。



「你是说雨野吗？说白了是不太好听，可是他乍看之下不太起眼吧？」



「啊～～是没错，他超不起眼的。在电玩技术方面也是，毫无看头与天分。像那种爱玩又玩不出名堂的男生并不常见喔。」



「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有点不方便回应。身为朋友，我想替雨野撑腰，不过他的技术确实就是烂……可是……



在我心里感到纠结的下个瞬间──



「不过，我对他……会觉得有点羡慕。」



没想到新那学姊就代我说出心声了。当我为此吃惊时，新那学姊便远远地望著那群在电玩中心开心玩闹的小学生。



「……对我来说，玩电玩的醍醐味在于体认到自己进步的那一瞬间。所以喽，坐拥常套战术吃定人的那种家伙，还有专宰菜鸟还嘲笑人的那种家伙……总之只要是『不求上进的人』，我就完全不能理解。我会想问他们：那样有什么好玩吗？」



「嗯，我懂耶。」



我也是常跑电玩中心的人……自然就有一两次不好的回忆。虽然那也算在电玩中心才能经历到的事。



「不过……那个叫雨野的学弟勇于拒绝入社时，虽然没像天道那么夸张，但是我跟加濑也都受了满大的冲击。该怎么说呢……坦白讲，之前我们对他──他那种玩游戏的风格都抱有一些『轻视』的味道。」



这番话也稍微戳中了我的痛处。新那学姊又继续说：



「那样的他……带著显然不输我们的坚定信念表示『拒绝』时，说来满怪的就是了，我们都是在那个时候才首度把他当成『他』来认识。应该说，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只会看别人的『游戏技术』，感觉好羞耻。不过那时候已经在各方面都来不及了。结果，后来我跟加濑都没有机会跟他碰面，心里就留下了疙瘩，对于雨野景太这个人。」



「原来如此。」



我在各方面都有同感……话说，虽然我听说过那家伙拒绝电玩社邀约的事……原来他是在这么有魄力的社员学长姊围观下断然拒绝啊？那莫名坚强的心智是怎么搞的？



当我几乎对属于落单族的同班同学感到傻眼时，新那学姊又淡然地说：



「话虽如此，结果我玩游戏的风格也没有变就是了。虽然我变得可以认同他那种享受乐趣的方式……但我自己享受乐趣的方式也没有道理被否定。」



「啊，我想雨野也明白这一点。」



「我看也是……正因为这样，对此我跟加濑都有点不甘心。」



「那种感觉我懂耶。被雨野激起佩服的想法，心里会觉得不爽。」



「就是啊。」



我跟新那学姊互相笑了笑……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这个人是个大美女……心里不由得有点小鹿乱撞。之所以如此……



「（话说我怎么随口就跟美女搭话，还跟对方有说有笑的啊？我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害亚玖璃担心吗？）」



「？怎么啦，冒牌梅原？看你突然猛抓自己的头发。」



「没有……我只是对差点彻底变成万人迷的自己感到恐惧……」



「抱歉，你在讲什么？听起来满恶的耶。拜托告诉我那是玩笑话，冒牌梅原。」



新那学姊显得完全不敢领教。我收敛表情，正气凛然地改口：



「我是在开玩笑。」



「唔哇～～那你超没有天分的。」



「啊，所以不管怎么说都会降低学姊对我的好感喽。」



「是啊，感觉你刚才那样讲就卡关了。」



「唔。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挽救……」



话讲到一半，我才猛然警觉：呃，我在说什么鬼话？



为什么我非得向亚玖璃以外的女生争取好感？上原佑，说真的，这不就是你最大的毛病吗？你真的得替自己八面玲珑的气质想想办法。就是因为你对任何人都温柔，都摆好脸色……到最后反而亏欠了离自己最近的人。你伤害了……亚玖璃。



──这时，大概是我突然表情严肃地低下头的关系，新那学姊难得一脸慌张地说：



「啊，抱、抱歉，冒牌梅原，我并没有意思要伤你这么深……」



「咦？啊，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跟学姊完全无关的其他女生。」



「……这样喔。冒牌梅原，你对我来说算敌方角色之类的吗？」



「怎么会！我才没有害女生伤心的兴趣！我又不是雨野！」



「这种时候还顺便拖朋友下水是怎样？你是人渣吗？」



「不是啦！你误会了！请相信我，新那学姊！」



「冒牌梅原……」



「啊，只是请你别『迷上』长太帅的我喔！」



「这倒不用担心。冒牌梅原，你目前在我心中的评价已经低到绝望了。」



「呼，太好了。毕竟要是让学姊爱上我还得了！」



因为新那学姊真的是个美女，也是个好人。我就是这么想才会开口打圆场……可是，学姊却不知道为什么在颤抖……会是失恋造成的轻微刺激吗？



「…………冒牌梅原，你好厉害。我在人生中或许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心情起伏。」



「？啊，会不会是恋爱的前兆？好险好险。」



「是啊，好险的部分我有同感……幸好我身上没有带刀。」



「刀？」



难道这是「幸好命运的红线没有被切断」的意思吗？新那学姊真是太让人怜爱了。不过我有亚玖璃了，所以完全不会受动摇。



不过，再这样跟学姊亲密地聊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喝完罐装饮料，把罐子甩到自动贩卖机旁边的垃圾桶，然后看向新那学姊。



「那么……我想我差不多该走了。今天真的谢谢学姊了。」



我这么一说，片刻前还忙著捏烂手上空罐的新那学姊也一下子就摆回淡定的表情回话：



「啊，是喔？嗯，我才要谢谢你陪我对战。因为今天都没有人来，你实在帮了大忙。那是不错的练习。」



学姊突然表示感谢，让我稍微吃了一惊……忽然间，我忍不住想问：



「呃……最后可不可以让我问一个冒犯的问题？」



「可以啊。反正要比你刚才那些发言更冒犯也不容易。」



「谢谢学姊。那我想问的是……新那学姊，你为什么可以那么投入于电玩呢？」



「嗯？」



我看到新那学姊不解似的偏头，连忙缓颊说：



「不、不是啦，我完全没有瞧不起电玩游戏的意思喔……不过，说是这么说啦，我们玩的就是游戏嘛，基本上会当成『娱乐』。所以我在想，像学姊这样的美女要找娱乐的话，其他的选项应该多得是吧……？」



我自己的现况是随时都表现得太过八面玲珑而差点失去一切。为了寻求打破局面的提示……我央求似的向感性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新那学姊发问。



于是新那学姊一边把自己的空罐丢进垃圾桶，一边「唔～～」地给了回应。



「……这种事，需要回答吗？我觉得那是明显到不好意思说明的道理耶……」



「明显？呃……意思是……没有其他事情好做吗？」



「不是喔。像我也觉得吃美食、看漫画、和朋友聊天很开心啊，毕竟我是凡人嘛。」



「既然这样……为什么只有电玩的比重那么高呢……？」



「拜托，那还用说。」



这时候……新那学姊有些害羞似的笑著回答了。



「因为我喜欢嘛。喜欢到就算牺牲一些别的东西也没有半点后悔的程度。」



「…………」



「说来遗憾，像我这种凡人能分配的资源为数有限。我并没有厉害到能将所有东西都抓到手里。所以喽，假如想认真追求喜欢的东西，就会有或多或少为此吃苦头的觉悟。」



「……学姊会对电玩付出好感，说到底还是因为打格斗游戏有天分吗？」



我这么一问，新那学姊就不知为何哈哈大笑了。



「一点也不。我想我根本就没有天分。证据就是我在新游戏刚推出时的胜率真的超惨，看都不忍心看。」



「这样的话，学姊为什么会……」



「我说过啦，因为喜欢嘛。」



新那学姊又斩钉截铁地如此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样的表情……跟雨野以及亚玖璃有几分神似。



「既然有心想在喜欢的事情上面拿第一，有没有天分很重要吗？」



「…………」



忽然间，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亚玖璃的身影。当我怀疑她也许喜欢雨野的时候……就算那样，我心里会有「认命地乖乖抽身」这种选项吗？



新那学姊又说：



「那样的话，就只能看著前方迈进吧？为了进步，要主动找比自己强的人拚命吞败，根本没空为了打赢比自己弱的对手而高兴。因为我想要的并不是仅仅那一次的短暂胜利，而是战胜自己的胜利。实际体认现在的自己比过去的自己更强。我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认知。」



想知道现在的自己比过去的自己更强……是吗……目前，我到底能不能这么认为呢？直到前一阵子，我都敢笃定跟过去那个书呆子相比，现在的我是个好上千百倍的人。实际上，我自认在外表方面大有进步。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难道现在的我就没有失去当书呆子时才有的许多强项吗？



当我陷入思绪的迷宫而杵著不动时，新那学姊依然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讲述她那有客观味道的看法。



「所以喽，假如要替我玩游戏的风格做总结……大概就是藉著『对牺牲有所觉悟』以及『不要画地自限』这两点，拚死将『真正想要的东西』拿到手。虽然我也没有特地分析过就是了。」



「对牺牲有所觉悟，然后不要画地自限，将真正想要的东西拿到手……这样啊。」



在那个瞬间，我觉得……我终于发现最近的自己缺少什么了。



当我猛然抬头以后，新那学姊早就背对我走掉了。



我急忙朝著学姊的背影喊：



「那个……谢谢学姊！受教的是我才对！」



「嗯。」



新那学姊只有举手回应，然后就潇洒地走了。



我朝她的背影目送片刻，紧接著……



「……好。」



紧握拳头的同时，我下了一个决心。



＊



「所以说，上原同学，到底怎么了啊？你突然说想直接跟我见面……」



「嗯……」



跟新那学姊聊过的隔天午后。跟上次相反，这次是我主动约雨野到公园碰头。我浅浅地坐在能看见喷水池的长椅上，双肘搁在双腿上，严肃地将双手交握于嘴巴前面。



坐旁边的雨野看了我非比寻常的模样，担心似的问：



「难、难道说，发生了什么跟亚玖璃同学有关的意外吗……？」



「没有，不是那样。她这几天跟家人去旅行了。我们都没有见面，当然不会出意外。」



「啊，是喔。」



「你没听亚玖璃提过吗？」



「？那还用说。从那次聚在一起玩升官图以后，我在这个暑假都没有跟她见面嘛。」



「这、这样啊。」



我不禁松了口气。虽然到目前我并没有认真怀疑过这两个人有染，但他们要是亲密地讲话，我心里就免不了要七上八下。



当我放心以后，雨野纳闷似的问了：



「既然没有要谈亚玖璃同学的事……啊，还是你游戏攻略到一半卡关了？」



「我说啊……你觉得是玩什么游戏又卡关到哪种地步才会让我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唔～～……比方说，试好几次都过不了超级○莉开头那只○菇怪？」



「那确实够严重的了！感觉心灵正在发出警讯！但不是那样啦！」



「抱歉，假如不是讨论游戏，恕我帮不了你的忙……」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扁了吧！总、总之呢……」



我大大地叹了口气以后，便感觉到之前紧绷的神经有稍微松缓，同时也重新向雨野讲清楚要谈的正题。



「我今天会找你出来，不为别的……就是要谈你的感情事。」



「……呃，那个……？」



雨野顿时有些困窘地搔了搔脸，然后朝周围东张西望。



「……怎么了吗？」



「咦？没、没有啦，我是在想，该不会有排屋○寓的摄影机正在拍我们？」



「嗯，我有深刻自觉，身为男性友人，我正在跟你谈非常自作多情的话题。可是，这世上不会有乐于让我们上镜头的电视节目啦。」



「咦？又不是在拍节目，你还主动安排这种『两个男人一起坐在长椅上谈感情』的情景……？……好、好厉害喔……」



「喂，你为什么有点退缩！别拉开距离！」



「不不不……我只是被道地的现充震慑到了而已。像我这样还差远了……」



「什么叫『道地的现充』！产地在哪里！」



「呃，不过我接下来想去买个东西再回家，希望你别打脸就好……」



「没有人要打你啦！我并没有打算找你合演『男人相约到堤防边互殴』的青春剧！」



「太好了。到头来我们是在谈什么？啊，香○怪的攻略法对吧？跳起来踩他的头啊。」



「大家都晓得啦！再说那款游戏也不是我要谈的主题！」



「仔细一想，『直接碰到就会死，还带著敌意走动的香菇』实在超恐怖耶。」



「对啊……那根本不算小兵了……不是啦！今天呢……针对你的感情事，我有句话想先跟你说清楚。」



「针对我的感情事，你有话想先说清楚……？」



雨野认真表露出「什么跟什么啊？」的态度，将头歪到一边。



的确，就算彼此是朋友，在没有要徵求建议的情况下还对感情事插嘴简直是多管闲事。



我明知如此……也反省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但我依然有话必须跟雨野讲个明白。



「…………」



「……上原同学？」



……即使如此，真要开口的时候，我就紧张起来了。



接下来……我正准备发表自私到极点的宣言。身为雨野的朋友，没有比这个更差劲的宣言了。



不过，还有更差劲的事。



那就是完全不表明自己的心思，还偷偷摸摸地在安全地带晃来晃去。



「（我就是因为这样……最近才会一直被误会和阴错阳差耍得团团转，说来就是自作自受。）」



可是，往后我不会这样了。



因为从今天的这一刻开始……我会放胆表明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立场。



「（这就是我对误会及阴错阳差之神宣战的方式！）」



「……上原同学？」



雨野一脸觉得奇怪地仰望突然从长椅上起身的我。



至于我……我为了回忆新那学姊说的话，紧紧握住了拳头。



我挤出勇气，扎扎实实地回望雨野的眼睛，然后告诉他。



「我已经……没办法支持你和天道的恋情了。」



「…………咦？」



雨野的目光顿时失去色彩，脸部肌肉像抽筋一样绷得紧紧的。冲击、动摇、绝望、困惑……交杂的情绪种类太多，让他显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也难怪。他甚至会觉得自己被信赖的朋友拋弃了才对。



尽管朋友这样的脸色让我胸口紧绷……但我还是必须保持堂堂正正的态度，就毫不逃避地继续对他说：



「简单来讲……目前我没办法打从心里祝福你跟天道这一对就这样顺利交往下去。」



「…………那是……为什么呢……？」



雨野拋来理所当然的疑问。对此，我的答案自然不用多说。



「（因为我想支持星之守对你的感情啦。）」



我有必要对她的恋爱负责。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殷切希望雨野和星之守可以交往得顺利。



「（……为了这一点……要让天道流泪，我也在所不惜……）」



对牺牲有所觉悟，不画地自限，只求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我跟新那学姊一样，我并不是全能的。既没有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器量，更毫无要求雨野像轻小说主角那样自封后宫王的残忍用意。



可是，既然如此，我就要顺从自己的心意，选我想支持的人。我再明白不过这是多管闲事。我了解，我全都了解。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看到那幅画面……我想看雨野和星之守开开心心地聊天的画面，我想一直护著他们俩。



我不许别人对我这小小的心愿有意见。



只不过，在这些前提之下，我还是觉得……



我再这样待在迷恋天道的雨野身旁，还摆出完全跟他同一阵线的嘴脸，也是有违道义。



「……上原同学？」



雨野又一次催我回答。他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支持他跟天道的恋情。



其实我想回答他，我想挖心掏肺地把所有想法跟他讲明白。



然而……唯有这一点，现阶段仍不能由我擅自回应。擅自连星之守的想法都说出来是绝不可能被容许的。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理由。」



「……是吗……这样啊……」



雨野摸著下巴，脸色凝重地点头……实际上，他有权利生气。倒不如说，他生气是当然的。可是……雨野完全没露出那样的态度。



「（因为雨野个性软弱……我看不是。那简直……像是早就有所觉悟的眼神。）」



难道雨野在被我叫出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我揣测不了他所有的心思，但至少他没有露骨地表示拒绝。



不过正因如此，坦白说……我心里很难受。



「……你可以骂我啊。」



「咦，上原同学，你是有那种癖好的人吗？」



「不是啦……」



「既然这样，我就没理由骂你啊……不过……让我再思考一下。」



「……好。」



我如此回应……然后又重新坐到他旁边。



雨野有一阵子遥望远方，认真思考著什么……就这样过了大约三分钟。



「……我明白了。上原同学，我也不会再跟你商量太多感情事。」



「太多？」



雨野并没有承诺「不再商量任何感情事」，对此我不解地开口反问，于是……不知道为什么，雨野害羞似的笑了。



「嗯，你想嘛……既然我跟天道同学在交往，要跟你闲聊的话，我想还是难免会提到有关她的话题。」



「你说……要跟我闲聊。」



我有些听懂那句话的含意，眼睛睁得老大。雨野面对这样的我……则是露出苦笑，但依然确确实实地告诉我：



「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不过……在这样的前提下，要谈其他方面的事情，我们依旧是朋友。应该说，我希望继续和你当朋友……不可以吗？」



「雨野……」



……我的眼角忍不住发热。老实说……我有就算被雨野绝交也莫可奈何的觉悟。哪有男人会摆明说自己不能支持朋友的恋情？但即使如此……只要雨野和星之守能顺利交往……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有如此的觉悟。



可是，对于像我这种差劲的男人……这家伙依然说他想跟我当朋友。



我不会不懂……到底要有多深的信赖、友情及男子气概背书才让他说了这些话。



因此，对于他的话……我要尽全力挤出笑容来回应。



「好啊！以后我还是会一直拿电玩的问题烦你！做好觉悟吧！」



「嗯，放马过来吧！」



雨野一拳捶在自己薄薄的胸膛上笑了。我看著他这样……便暗自在心里嘀咕：



「（雨野……虽然对你过意不去，但我还是希望聊到电玩就能笑成这样的你……身旁有星之守陪伴。）」



我重新下定决心。



「（既然这么决定了……我必须把事情郑重地告诉星之守才行。假设用电话来讲……因为会扯到〈ＮＯＢＥ〉和〈ＭＯＮＯ〉的真实身分，多少得慎选词汇就是了……）」



「啊，那么上原同学，不好意思，我差不多该走了。」



雨野在开始独自默默思考的我旁边起身。我「喔」地举了手。



「抱歉，特地把你叫出来。我嘛……打算在这里多想一点事情再走。」



「我明白了。拜喽，上原同学。下次见。」



「……好啊……那么雨野，下次我们就一起玩游戏吧。」



「……嗯！也对！那就拜拜喽，上原同学。」



「好。」



雨野挥了手，依旧带著笑容离去…………



「（真看不出来……原来那家伙这么坚强……）」



要让那种人的心意转到其他女人身上，我看应该不容易。



不过……我决定了。八面玲珑又举棋不定的男人──上原佑，在今天毕业了。



我卯足了劲从长椅上起身！



「看著吧，神明！只要我的眼睛还亮著……就不会再让这场恋爱发生离谱的误解或阴错阳差了！」



我举拳向天，太阳则祝福似的对我发出灿烂的光辉。



雨野景太



我在走了一阵子以后回头，就发现上原同学从长椅上起身，把拳头举向天空，露出了实在爽朗的脸孔……难道他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呃，不过，话说回来……



「这样啊……果然上原同学也喜欢天道同学吗……唉……」



我发出沉重的叹息，像在回避阳光一样躲躲藏藏地走在树荫下。



于是……我在这一天也为了逃避太过艰辛的现实，垂头丧气地朝熟悉的电玩店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