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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尖喙,令人惊艳』(1 / 2)



好不容易才逃离居民们包围的我和结仁,在田里埋头拚命往前跑。



那个仓库的密道,原本似乎是有著大片田地的农家,因为觉得绕往市镇大门太麻烦而偷偷建造的。



所以,通过地道后,附近一带净是农田,说有多难跑就有多难跑。



在哪个地方应该会有田间道路吧……遗憾的是,在月光之下实在看不太出来。



「亚尔克,往这边走,我听到了水流声。」



结仁以那对大耳朵听到了水流声,在我前面带路。成为搭档后我才知道,他在夜晚时的眼力似乎也非常好……果然又会让人连想到狗、狐狸之类动物。



「别掉进河里啰。」



「少瞧不起人啦。……到了。」



来到河边后,结仁转身面对亚历赛沙的方向,摆出像是用手掌从后方托著耳朵的姿势,闭上了眼睛。看来他是在寻找声音的样子。结仁的尾巴低垂,耳朵有规律地微微摇动。



「……嗯,总之现在好像还没有追兵的样子。先休息一下吧。」



我们清掉沾黏在鞋子上的泥土,在河边的大树下坐了下来。



放下背在肩上的行李后,我们同时叹了一口气。



「趁今晚再走远一点吧。然后,在下次定期连络时就和空会合。不用再忍耐多久就能回总本山了。」



由于这次的任务没有办法事先预估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达成,所以,每经过一个星期,空就会来到当初放下我们的地方等待两天。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会利用这个时候报告现状,接著再回到亚历赛沙,空则将状况回报总本山。如果任务结束的话就在此时一并返回总本山,若是连续两个星期都没有连络就视为任务已经失败,总本山将会采取其他对策。



「……这样就结束了吗?」



「任务应该可以算是达成了吧。……你还在意谢尔盖和伊里亚吗?」



那也是一个原因──我边这么说,边回看正在窥探著我这边的结仁。



「毕竟你是头一次碰到有人当面批判的情况嘛。……成为阵士的觉悟,同时也就是让自己遭到世人憎恨的觉悟。你现在已经有所体会了吧,亚尔克。」



「我早就知道啦。……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强.烈.。光只是身为阵士,居然就招来这.么.强.的.反.感.啊。」



「或许是因为你本身对阵士没有什么负面印象的关系吧。……府津罗流这个剑士集团,真是傲慢到恐怖的程度哪。」



如果是府津罗流,就算是阵士也能抗衡……这不是开玩笑,大哥和其他门生说这种话时都十分认真。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对于所谓的「阵士」,我感受到的威胁就没有世人那么强烈,不会觉得特别恐惧或害怕。



虽然这么说,但当时年纪还小的我,听到传闻后认定阵士的力量非常强大,觉得不太可能只凭刀剑对抗。所以,没有剑术才能的我才会以阵士为目标,希望能够改变一切。即使剑术不行,但如果是超越剑的阵之力,或许就可以一口气来个大逆转……就只是这种孩子气的想法。实际掀开盖子一看才知道,世界还是充满艰难困苦。



……逃到的场所,根本不是什么能够安居乐业之地。



牺牲许多事物,以为已经获得阵士的资格,但却还得与同届的伙伴们一决胜负……不仅如此,踏入社会时也必须隐藏身分,一旦曝光就只能像重刑犯一样逃跑。



即使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甚至愿意投怀送抱的女孩,在知道自己的阵士身分后,态度也顿时有了那么大的转变……。



「……对于成为阵士这件事感到后悔了吗,亚尔克?」



「我不是在想那个。我在想的……与那个无关。」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头了。所以,你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相信唯有这么做不可,就算要说是钻牛角尖也行,总之就是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迈进。……我们的体力也差不多恢复到了一个程度,回到总本山之后,或许可以考虑导入新的阵吧。」



说得也是──对于结仁的安慰话语,我心不在焉地随口回应,将视线投往亚历赛沙的方向。



我从扣具上解下挂在腰间的破烂刀,将刀靠在肩膀上。



「有人说,对于身边的重要事物,往往要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这话其实相当有道理哪。」



「你是指什么?」



我原本以为,成为阵士后,一切都会有所改变。



的确,我的日常生活彻底不同了。然而,我还是一样将剑挂在腰间,用著大哥传授的招式。而且,比过去在故乡专心一意练剑时还用得更加频繁。



大哥到底在我身上投注了多少心血……这也是我在离开故乡之后才有所体会的事。虽然大哥说我没有才能、对我怀有怜悯,但还是施以了彻底的锻炼。鵺、剑士、阵士……帮助我拥有了足以与这些对象抗衡的实力。



成为阵士之后才首度有人称我为剑士、认同我的剑技。



获得特殊之力的代价是──身体需要背负终生无法消除的沉重负荷。也就是说,以剑士而言,我原本有可能达到的最高境界,现在已经变得遥不可及。到了这个时候,我才首次被他人称为剑士。



的确,和他人……和鸢的交手成为契机,让我的剑得以脱胎换骨。虽然跟「府津罗流原本就是靠技巧而不是靠蛮力挥砍的流派」这点也应该多少有点关系……即使如此,在需要使出全力拚斗时,有时还是难免会感觉到体力不如以往。像以前一样,在山林之间从日出跑到日落,途中见鵺就杀,或者是向熟识的农家购买每袋重几十公斤的米,直接扛起两袋运回家之类的事情,刚导入阵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就算是体力已经逐渐恢复的现在,应该也还是办不到了吧。



听到我没有多加思索,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口的这段话,结仁对我投以看似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



「……所以我说,你到底是指什么?」



「这个……那个……嗯,我想说的是,成为阵士之后,除了体力之外,自己到底还失去了多少东西。」



「肯定相当多吧。……但是,想必不会只有丧失而已,相信也获得了些什么才是。像是阵的能力、总本山提供的高薪……其他应该还有很多吧。」



其他还有什么吗……当我思考著这个问题时,突然灵光一闪,转头看向结仁。



「……我现在变得可以和大哥笑著谈话了!彼此刀剑相交,然后……!」



那天……在总本山的教会,我和大哥不停过招,直到月亮升上夜空高处为止。



大哥还是一样强悍,而我也还是一样弱。一次又一次地,白光凤停在我的脖子上、将我击倒、把我打趴在地……但是……那段时间非常愉快。



我打从心底感到愉快。



在这之前,我面对大哥拔出剑时,总是浑身发抖。



内心只想著要好好表现,不想让大哥有丝毫失望……。



可是,在那个当下,只有那个时候是不──呜啊!!



「你没事踢我做什么啊!你那长靴其实很硬,踢人很痛的啊!」



「你这个恋兄情结者!不要让症状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啊!」



「这是什么话,我是在说自己成为阵士后获得的重要事物……」



「你的恋兄情结进入新阶段之类的,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吧!」



虽然我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结仁就是一直用尾巴霹霹啪啪地拍打我的侧腹,脸颊也鼓得高高的。



有一段时间,结仁始终保持这副模样,转头看著其他地方,持续以蓬蓬松松的尾巴对我施以暴力。之后不知是因为尾巴开始觉得痛还是已经厌倦了,总之结仁拋下一句「……真是的」,然后将尾巴转到自己的肚子上,开始以手梳理尾巴上的毛。



「反正你一定又是因为想到丝茉末而觉得沮丧吧。」



「嗯……多少啦。」



「……怎么,该不会你也对那个小丫头、这个、就是说……喜欢对方之类的?」



「倒也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因为……她对我怀有好感的关系吧。」



「你自己明明也说过,她只是把被你救了一命的感激之情跟好感混为一谈而已喔。」



就算是这样……毕竟,丝茉末还是第一个对我表现出好感的女生。



像是抱上来,或者是揽著我的手臂……之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做。



对我来说,以那种方式感受到他人的体温,也是前所未有的经验。



所以,我难免会对她格外在意。



想到这样的对象居然会率先来追杀我们……就让我觉得内心十分沉重。



不管是他人的厌恶态度、被人扔石头,或者是受到谩骂,现在我都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



但是,唯有在遭到丝茉末如此对待时……还是会感到十分难受。



我们相处的时间实在不算长,我和丝茉末的关系也可以说只因为她对我的好感而存在。甚至也没留下什么像样的回忆。



然而……我就是对她怀有连自己都觉得可悲的眷恋、不舍之情。



她注视著我,红著脸诉说信赖话语时的模样,已经深深地烙进我的眼中。



我盘起腿,低下了头。



「一旦成为阵士就不可能获得世人喜爱,所以要放弃结婚生子之类的念头……我本来以为,这不过就和自己原本的生活一样而已。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很清楚了。……但是看来只有脑袋理解而已。」



「……你这个软脚虾。」



我原本以为结仁要靠过来,但他却是直接躺到了我盘起来的双腿上。然后,他仰望我垂得低低的脸孔。



「虽然我不会要你马上振作起来,但还是早点斩断那种眷恋吧。你和丝茉末之间最多只有误会,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缘分啦。」



金色的眼眸透露出非常温柔的感觉。但是,此刻就连安慰也多少会刺痛我。



「虽然你这么说……但她毕竟是除了亲人之外第一个对我表示好感的人……却在转眼之间就……别说是什么都没留下,甚至还更糟……」



「为了成为阵士,你牺牲了很多,这点毫无疑问是事实。……可是,你应该也不是一无所得吧?」



躺在我腿上的结仁仰望著我,提出了与刚才相同的问题。



但是,由于我始终无法提出答覆,保持沉默……他于是撇开了头。



「……不是还有我吗……。」



我不懂结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在一瞬间僵住,只漏出一声「咦?」的声音。



金色的眼睛再次瞪视著我,透露出像是十分愤怒的严厉目光。



我原本以为结仁正在生气,但他的尾巴却无力地垂著。



「敲开总本山的门,让你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你也得到了我这个搭档。共度一生、共有命运的搭档。……你觉得只有这样还不够吗?」



惊讶的我,在感到全身僵硬的同时,也忍不住要觉得不好意思。



……我想,结仁多半也是满脸通红的状态吧。



虽然因为昏暗而看不清楚,但即使隔著衣物,还是可以感受到躺在我腿上的结仁正全身发热。



「虽、虽然我自己说这种话好像有点那个,但我从小就在设备不下于总本山的设施接受教育,与生俱来的适性应该也是非常优秀的吧。这点从我能够运用人们认为负担相.当.重.的〈封〉之阵就可以获得证明……那个……」



对于这段话,我像是在抚摸结仁的头一样,搓揉对方的大耳朵。



「……仔细想想,这的确是最大的收获哪。因为这半年我们太过接近,所以反而没想到,抱歉。」



这是结仁温柔的安慰。体贴关怀达到这种地步的话,在感到刺痛之前就会先觉得心痒难搔,让人有种快要喘不过气的感觉。



……现在想想,来到总本山之后,我终于能够与以空为首的不少人建立比「认识的人」更进一步,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关系。这也是如果继续待在故乡就无法获得的事物吧。



我的人生,本来很可能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名为「故乡」的狭窄壳子里,只是对著鵺挥刀,因为遭到大哥痛殴、轻视而流泪吧。



正因我踏出了一步,所以失去许多事物,但也得到许多、了解了许多。



「说得也是。……嗯、没错。多谢啦,结仁。」



已经没事了──我继续抚摸著结仁的耳朵,像是想藉此将这种心情传达给对方。



「嗯。你知道……就好。……怎么啦,打算就这样开始挖耳朵吗?」



「做到那个地步就未免太松懈了。我们现在还在逃亡哪……而且也实在太暗了。」



我这么说完后,改为缓缓地搓揉结仁的耳朵,就像在按摩一样。结仁露出既像是觉得痒,又像是觉得很舒服的表情,紧紧闭上眼睛,大力甩动尾巴。



「成为阵士、获得力量……真的都不是简单的事哪。」



我望向亚历赛沙的方向。如果是白天的话,应该还可以看得到城墙,不过现在城墙也已经融入夜空之中,变得难以分辨了。



「唔嗯……那个、亚尔克。有件事,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现在想想,还是应该先跟你提一下。……丝茉末之所以不肯放过我们,我想并不只是因为你跟我其实都是阵士的关系。」



「你在说什么啊。要真是这样,其他还有什么……。啊、难道是我、那个……那个时候,只、只有紧抱住她而没有跟她……的关系吗?」



「才不是咧,别傻了。要是那件事的话,在你遭到包围的时候,她就不会挺身保护你了吧。……不是那个……多半是因为,我是亚尔克你的搭档。」



我不懂结仁的意思,低头看向他。



他扭转身体转开头,像是要将鼻子压到我的腰上一样。



「……因为知道我们是阵士而受到打击,再加上听到我说自己是亚尔克你生死与共的搭档之故。在当时的状况下,就算丝茉末会怀有许多误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或许以为,你之所以没有对她出手,也是这个缘故。……亚尔克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不过,至少在那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就变得非常恐怖了哪。」



「那,你的意思难道是…………………………嫉妒……?」



「再也没有比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弄拧的恋心更麻烦的东西啦。……爱恋之情可能只因为一点小事就变成同等的憎恨,但是,憎恨却绝对不可能转变成爱恋。」



到底是结仁为了减少我受的打击而勉强找出这样的藉口,或者其实真的就是这么回事……我无法判断。



存在于自身之中的自卑感,让我觉得应该是前者,不过,内心还是忍不住祈祷会是后者。



虽然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很没有男子气概、很可悲……但也有种「如果真的是后者就好了」的想法。



丝茉末的笑容就是如此令我难以忘怀。



天真无邪,全心全意倚靠著我的少女,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孔。



还有像是将我这种人称为救世主等等的……。如果让以大哥为首的,熟悉我的人听到那些话,想必都会为之失笑吧。但是,她却能以率直的眼神对著我这么说。



即使只有那时的笑容也好,我希望能够将之当成美好的回忆。



我和结仁就这样默默地藉由搓揉耳朵的行为打发了一段时间,等待身体和内心都慢慢恢复平静。



现在是秋天的夜晚。由于身体开始觉得有点冷,就在我正打算对结仁说「我们差不多也该出发了吧」的时候……。



「唔?这是什么?与其说是某种声音,更像是气息……马车……?」



结仁似乎听到了什么,他从我的大腿上抬起头之后,耳朵随即激烈动个不停。他面向的是亚历赛沙的方向。



在我站起身的同时──响起了爆炸声。



声音如同落雷一般响亮……从距离来研判,爆炸规模应该非常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仁为之愕然,在他身边的我则是再度将刀鞘挂到腰间,拍掉蓝色围巾上的尘土。



「如果不是炸药的话……应该就是阵了吧。大概是伊里亚和谢尔盖吧。」



「你该不会……打算回去吧?亚尔克。」



我一边将放在脚边的行李挂上树枝,以防被野兽偷走,一边对结仁点了点头。



「我们接到的任务可不包括打倒伊里亚跟谢尔盖喔。」



「拯救亚历赛沙的居民……这就是我们的任务了吧?」



「……就算你赶去,居民或丝茉末想必也不会高举双手表示欢迎吧。搞不好又会像刚才一样……」



「……我知道。」



「我再说一次,虽然爱有可能转变成恨,但憎恨绝对不可能转变成爱。……如果你还在期待会出现什么戏剧性的发展,最好还是不要做梦了。」



对于露出不太高兴表情的结仁,我微微一笑。



「无所谓啦。……我不是常说吗,对于别人的疏远、厌恶,甚至是扔石头,我都已经习惯了。」



「……刚才明明就很沮丧的样子。」



「只是因为丝茉末的事情而受到打击而已啦。……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想守住与她的约定。」



──至少到这次事件解决为止,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我是在彼此额头贴著额头的情况下,对丝茉末这么说、与她如此约定的。



既然如此,我就必须遵守诺言。这样才是所谓的男人。



即使她已经变得非常讨厌我……但约定终究是约定。



「我不是期待有所回报。这只是一种自我满足而已啦,结仁。……只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



哦──结仁一边叹了口气,一边轻轻地点了头。



他也像我一样将行李挂到树枝上,留下了行李。



「……那我就只好陪你去啦。毕竟我们是同路人嘛。」



谢谢你──我简单道谢后就冲了出去。但是,毕竟脚下是泥土松软的田地,加上光线昏暗,所以速度离全速还差得远。我在这种挫折感中逐渐接近城墙,慢慢开始感觉到喧噪的气息。



透过肌肤感受到的地狱气息。一种像是从毛发末端开始骚动,一点一滴让身体深处陷入焦虑的感觉。



结仁似乎可以透过那对耳朵而获得比我更为明确的感受,当我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搭档时,发现他已经露出相当难受的表情,变得喘不过气了。



「呼、哈……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是整座市镇都正遭受袭击……一样……?」



不知为何,结仁也回头往后看。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也停下脚步,开口询问。然后,我大吃一惊。



……鵺。三只外表呈现白色,形状像是无头人的鵺,正宛如怀有某种目标似地,紧追我们而来。



「为什么选在这种时候!?该死!结仁你先走,我来对付它们!」



我在原地停了下来,将手放在破烂刀上摆好架式。结仁经过我身旁继续往前跑。



当我调整好呼吸后……突然注意到某件事。



那三只鵺并没有在追赶我们。虽然我本来以为它们正在追赶我们,但随著距离越来越近,我发现鵺的行进路线微妙地偏离我们所在的方向。



「到、到底是在搞什么……?」



对于依然保持著将手放在刀柄上姿势的我,三只鵺则像是遵守著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一样,直接从我侧面相距十多公尺处冲了过去。



「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是听到主人呼叫的狗一样,笔直往前冲……」



「结仁,别发呆!我们跟上去!」



我赶上了因为鵺出现无法理解的行动而停下脚步的结仁,拉起他的手,继续冲向亚历赛沙。一方面也是因为巨人的脚比较长,所以彼此距离越拉越远。



当我们来到地道出口所在的岩石之处时,鵺则已经贴上了高约十公尺的城墙。我本来以为它们面对那么高的墙大概也无能为力,但是,没想到其中一只鵺成为踏台,让另外两只能够伸手抓到城墙上方,就这样爬上了城墙。已经登上城墙的一只,伸手拉起还留在下面的鵺……就这样,三只鵺都成功侵入了城墙之内。



「明明碰上了墙壁,但却还是……只顾著……」



「你到底怎么啦、结仁!振作一点!」



「搞不好、说不定、或许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鵺〉之阵,就在这里……」



正设法撬开地道盖子的我就这样僵住,视线紧盯著结仁。



「……会是谢尔盖跟伊里亚吗……?」



「不知道。搞不好就只是正好有鵺来到这里而已。……总之我们快走吧,亚尔克!」



由于此刻我们与亚历赛沙之间只隔著一道城墙,所以已经能够清楚听到哭喊声、求救的叫声,还有粗哑的怒吼声。



我们再次进入狭窄又漆黑的地道……就这样钻过了城墙下方。



进入市镇后,最初映入我眼中的是,以三只鵺为对手,已经受伤的男子身影。



对于飞散在那个男子身边一带的大片红色液体,我透过气味得知那是鲜血。



虽然想必已经陷入多半连保持清醒都有困难的状态,但是,那个衣服几乎都被自己的血染成暗红色,头上绑著的长头巾随风飘动,脸孔仍留有几分少年模样的男人……即使已经单膝跪地,手中依然握著直刀,试图与鵺对抗。



我记得自己看过那个姿态。



──他是斛。圆的双胞胎弟弟,曾经在月夜之中与我痛快以剑相交的男人。



「来啊,你们这些鵺!」



对于发出吼叫的斛,两只鵺朝他逼近并伸长手臂,企图抓住他。斛在此时跳了起来。看来他的右脚似乎有伤,跳跃时全凭左脚出力。即使如此,他还是跳到了比鵺更高的高度,从正上方对其中一只施以闪电般的一击。



这一击,彷佛灌注了「即使牺牲性命也至少要打倒一只」的意志。



……如果对手是人类的话,应该已经达成目的了吧。但是,敌人是鵺。对象很巨大,手也很长。相对地,斛的直刀则稍嫌短了点。杀伤范围的差异,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



来自正上方的一击,在目标身上砍出十多公分的伤口后,斛就连人带刀被鵺给挡了下来。虽然景象看起来像是大人高高举起小孩的「飞高高」游戏,但此时响起的却不是笑声,而是宛如竭尽力气的惨叫。就像是压烂成熟的水果一样,血从他的身上喷出。



「──斛!!」



此时我早已冲出仓库,拔出了破烂刀。



我在起跳后挥出的第一刀,斩飞了抓著斛的鵺之双臂,在身体受到重力牵引而落下时,跟著斩飞了另一只鵺朝我伸来的手,更在对方惊惧时砍断了它的膝盖。利用朝著我倒下的鵺本身重量,我再补上一刀,水平砍裂了那家伙的肚子,白色的鲜血随之喷溅而出。



我没有沾到白血就随即再次跳到空中,对于失去双臂而后退的鵺,从正上方劈出一击。这一刀直达股间,将三公尺高的鵺剖成两半。



我稍微松开围巾,重重吐出一口气。从冲出仓库后到现在,不过是一口气的时间。……还有,一只。



「为什么……怎么会……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让我活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为了要杀你而……」



我一边听著斛的声音,一边摆出下段架式,对著逐渐逼近的最后一只放出斗气。



「既然如此,至少得让你死在我的剑下。」



我避开鵺挥出的拳头,冲进怪物怀中,一刀扫向那个像是中年男人一样松垮垮的身体,同时从对方身旁掠过。就在砍断鵺脊椎的坚硬手感沿著刀柄传来后,破烂刀的刀刃也从鵺的白色身体中破出,沐浴于夜风之中。



我一边感受著来自背后的,有东西崩落的声音与气息,一边将破烂刀收回刀鞘。



「……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吧,斛。别让自己死在这种地方。」



斛用手撑地,将自己撑起来。他身上有道从胸口到腹部的严重伤口,血应该就是从这里喷出来的吧。右脚大腿也有处像是被枪还是箭刺中的伤。



……大腿处的伤还比较不打紧,但胸口的伤就不太妙。斛在受伤之后还经过相当激烈的运动,以他的体格来看,这样的失血量搞不好会成为致命伤。



我从外衣中取出装有消毒剂的小袋子,正打算把药洒在斛的伤处……不知为何,斛却像是想将我推开似地伸出手,表现出拒绝之意。



「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家伙是阵士吧!?我可是鸦喔!?」



「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我和老姐可是身负要杀掉你的任务……所以,我是说,我是你的敌人啦!!你为什么还会想要治疗我啊!?」



从出血量来看,他光是要维持住意识应该就很辛苦了吧。这家伙到底还在逞什么强啊。



我开始觉得有点不耐烦,所以语气也变得不太好。



「不过就刚好是敌人而已吧!?」



听到这样的回应,就连斛也露出像是傻眼到极点的表情,闭上了嘴。我就趁这个机会把消毒剂的粉末洒在他的伤口上,接著取出缝合用具……果然同样遭到了拒绝。斛表示他有自己的用具,而他也的确从战斗服口袋中取出了同类型的针线包。



……我不经意地注意到,他跟我用的是同一家厂商的产品……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觉得有点高兴。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疯了吧。」



虽然斛说得相当过分,不过我只是应了句「先不提这个」,一边朝他大腿的伤处倒消毒剂,一边打听目前是什么情况。相对地,我也将自己负有拯救亚历赛沙居民的任务、谢尔盖和伊里亚两人都是冒牌货,是与总本山无关的阵士、这次的传染病事件其实是药物污染等等,把目前所拥有的情报都告诉了斛。



「……然后,就在我以为把他逼入绝境的时候,鵺就冒出来了。简直就像是在保护主人一样。长发男应该也是那两个假医师的同伙吧。」



用双手压在头上的结仁,脸色发青地走近正在交谈的我和斛。



「那个鸦说的话多半都是真的。……整个市镇到处都传出刺耳的惨叫声。」



结仁这句话让我知道,他并不是压著头,其实是将已经贴在头上的耳朵按得更紧一点。



就算是我,只要注意听也就可以听到哭泣、喊叫的声音,凭结仁的听力,想必会听到更为恐怖的各种声响吧。



「亚尔克,不用管我了,你先走吧。在这种时候,老姐应该也不会轻易发动攻击吧。觉得她像是想下杀手的时候就报上我的名字,转告她,我说要暂时停战。」



「知道了。结仁,请你帮忙治疗斛,拜托了。……斛,你的任务就由我接手了。我这就去解决敌人的首领。」



正坐在地上以针线缝合自己胸口的斛,暂时放下用具,擦乾净手上的血。



然后,对于单膝跪地的我,他的拳头轻轻地敲在我的胸口上。感觉就像是在说「……拜托你了」似的。



这让我感到十分高兴。



「也不要忘了我的使命喔。……好不容易才掌握到敌人的蛛丝马迹,至.少.也.得.杀掉对方。」



交给我吧──我一说完就拔出破烂刀,转身面对正持续遭受掠夺的亚历赛沙中心地带。



「我之前也说过,这座市镇很怕火。……所以你最好不要使用阵。一个不小心,城墙之内就会变成地狱。」



「……看来真的应该要导入新的阵了哪。」



我一边低声这么说,一边绷紧全身神经。



斛所背负的,讨伐敌人首领的责任;结仁的使命,找出〈鵺〉之阵;总本山交给我们的,拯救亚历赛沙的任务,以及我自己的,保护丝茉末的约定……。



要只凭一人一刀就达成这些目标,应该算是相当严苛的要求吧。



但是,这一切其实也都由同一条道路所贯串。



虽然背负起了许多事物,但该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



杀掉敌人,拯救大家。只要做这件事就好了。身为剑士的生存之道──只要将之加以实践就可以了。



其实很简单,不是吗?



我如此激励自己,迈开脚步冲了出去。当我离开城墙一带,进入两旁有著住家等各种建筑物的区域时,遇见了正拉著遭到捆绑的少女头发,拖著对方移动的男性。



男性一看到我的破烂刀,随即拋开少女,举起另一手所拿的大刀,摆出架式。



但是,我们彼此都没有报上名号、进一步认识对方的余裕。



想到自己将要斩下一个不知姓名、不知其他任何一切的对象,某种像是空虚感的心情就朝我袭来。内心似乎变得沉重、刀势也彷佛要随之变钝。



但是,看到流著眼泪向我求助的少女后……我就拋开了那种心情。



我想起了大哥在总本山时说过的话,并且再三回想,我决定,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了。



做出决定后,我觉得像是听到大哥在我内心说著「没问题,这样做就对了」的话语……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把眼睛闭起来。」



我丝毫没有减缓原本的速度,就这样直接掠过男性身旁。



男性的头飞离了身体。我在跳过少女上方时也一并砍断了绑住她双手的绳子。



我拋下一句话,叫少女找地方躲起来,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跑。



「你是哪来的!?喂、不好了!山田被干掉了!!」



在我前方有个男的发出大喊,以双手握紧斧头准备应战。他身后还有两个手拿长剑的男人。



要花时间在这里对付他们,还是应该避开他们赶路……这个选择虽然让我有一瞬间陷入犹豫,不过马上就做出「不会差多久」的判断。于是,我就这样冲了上去。



一把斧头飞来,不过我轻巧地闪过。此时,持斧男子跳起来朝我劈出一击。



我在压低姿势的瞬间加快速度,从对方脚下钻过,接著以宛如要用鞋底踩碎石板般的力道煞住脚步,然后转身就是一刀,刺穿了还背对著我的持斧者。接著,我就这样保持刀插在敌人体内的状态,只让身体转回正面。一名剑士已经朝我挥出了长剑。我运用居合术的要领,将持斧者的身体当成刀鞘让刀加速,手、腰、腿……以这些部位的力量与技巧,砍飞了剑士的双手。对于失去手肘以下部位而动摇的男子,我一脚踩上对方胸口,高高跳上半空中。面对从上空逼近的我,剩下的一人将武器打横,试图挡下这一刀……然而,我手中的破烂刀,将他的长剑连同头盖骨一起劈成两半。



我踢开对方的身体,顺势拔出武器。然后继续往前跑。



砍杀、奔驰。奔驰、砍杀。对于挡住去路者、刀刃所及范围内的一切阻碍,我都毫不留情加以斩碎,脚下始终没有停过。



身为首领的男人在哪里?拥有〈鵺〉之阵的长发男子在哪里?



还有,丝茉末。……你现在又在哪里?







「……亚尔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实在不像是阵士。……为什么会帮助鸦啊。」



斛一边不停碎碎念,一边缝合胸前的伤口,最后抹上能够加快伤口愈合的绿色软膏。



「那家伙虽然是阵士,不过也是属于什么府津罗流的剑士。……成为阵士之后才好不容易知道那代表什么……不,应该是说,他买了单程票离开那里之后,总算可以从客观角度来评估自己身为『府津罗流剑士』的价值吧。已经不能回去、再也回不去了──那家伙了解到了这件事,他人生中与剑最为亲近的时刻,多半就是现在吧。」



斛听到耳朵依然紧贴在头上,为斛的大腿紧紧缠好绷带的大耳女孩,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这么说。对方表示自己是亚尔克的搭档,名叫结仁。



「你在说什么啊?这跟你帮我治疗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我是因为亚尔克这么要求的关系。可能的话,我也想尽早赶往现场。」



上半身赤裸的斛,正在包扎自己的胸口,由于光靠斛自备的绷带根本不够,所以他也借用了结仁的绷带。



「那家伙是个软脚虾。过去别说是情人,好像连朋友都没有的样子。直到半年前成为阵士之后,才总算有了可以称为朋友的对象。……虽然是这样,不过包含我在内,其实也没几个人就是了。他是个对自己没有自信又怕生的人哪。」



「……所以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回答你的疑问啊,应该是吧。」



听到对方继续说著「亚尔克提过,虽然他大哥代替父母抚养他长大,但他非常痛恨大哥;不过,他也很高兴地说过,现在已经可以笑著跟大哥谈话」等令人莫名其妙的事,斛感到十分困惑。



「或许亚尔克只有透过剑才能与他人对话吧。……不、这样的人,搞不好其实是抚养他长大的大哥吧。正因如此,所以他大哥才会拚命地想与弟弟沟通,可是始终不太顺利……。不管是哪种情况,到了亚尔克已经斩杀过他人的现在……没错,到了他舍弃追求自己身为剑士的巅峰,成为阵士的现在,终于可以……哎、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相当讽刺的哪。」



听到这里,斛终于也理解了结仁想要表达的事。



「……对那家伙来说,厮杀是赌上性命的嬉戏……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亚尔克才会救我一命?」



「虽然大概不能称为朋友,不过他应该在无意识之中把你当成接近朋友,或者是和朋友同等重要的对象了吧。……对于以刀剑堂堂正正交手过的对象,亚尔克有时会像是想起好朋友一样提起对方。」



斛不经意地想起刚才收入鞘中的直刀,以及传授自己剑术的师傅。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斛的心情变化,总之结仁哼了一声。



「哎,或许就像是闲到不行的狗一样,不管是敌人或是什么,只要愿意陪自己玩就会高高兴兴地猛摇尾巴而已吧。」



「……就像是和萍水相逢的女人上了床,然后就一心认定对方是自己命中注定对象的处男一样吧。」



斛说著说著突然想到,这么说像是把自己比喻成跟亚尔克上床的女性,觉得有点讨厌。当然,就算角色对调过来,斛也一样会觉得讨厌就是了。



「至少也该说他是『对于发生过关系的对象会表示愿意负起责任,一板一眼的人』。抱著逢场作戏心态而发生关系的男人,根本恶劣到极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结仁金色的瞳孔之中,透露出像是看到什么奇怪东西的神情。



「……拿剑战斗的人,全都是些傻瓜吗?」



斛一开始没搞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经过一下子才想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斛其实只是对于「不该怀著游戏心态发生关系」这点表示认同,不过,结仁似乎将回应解读成了「斛也是个会把曾经刀剑相交的对手当成朋友般看待的人」。



不对,你误会了……斛本来想这么说,但他稍微思考过之后,觉得好像也不能算错,所以就没有开口。



斛不确定,要是刚才的立场调换过来的话,自己会不会采取和亚尔克相同的行动。但是,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会有「别给我在这种地方死掉啊」之类的想法。



期待能够再次以剑相对这点……也的确没错。



不知是因为被对方救了一命,或者是因为对方是自己首度堂堂正正持剑相对的对象……。不论答案是哪一个,斛都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与亚尔克没有多少差别的样子。



「身为搭档的你,也跟他比过剑吗?」



「怎么可能嘛。我和亚尔克一开始只是利害关系。在那之后,我们相交的不是剑,而是时间。」



剑与时间──对亚尔克来说,两者是一样的吗?



斛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结仁的言外之意。与其只是毫无意义地共度时光,投入自身一切以剑相交的方法,更能帮助彼此理解……斛现在多少有了体会。



剑和时间吗……当斛不自觉地如此自言自语时,他突然想起来,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在这里悠哉地聊天。因为大量失血,导致思虑也变得浅薄了。



结仁边说话边对斛大腿处的伤口进行止血、消毒、包扎绷带等处理,双手没有片刻停过。斛根据对方手指的动作看出,结仁也相当著急。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斛就伸出手,粗暴地抚摸著结仁的头发,以及对方的大耳朵。你在做什么!?──结仁龇牙咧嘴大喊。



「我已经不要紧了,做过这么多处理,肯定是死不了了。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吧。快点去找亚尔克,我也要赶去中央广场。」



「直接这么说就好啦!不要一直乱摸我的头!……真是,如果要去广场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你先走吧,我现在再怎么样都快不到哪里去啊。」



战斗就不用说了,多半连想要灵活行动都有困难吧。就算拚尽全力,应该也只有常人程度的活动能力吧……但是,即使如此,自己应该还是能够做些什么才是。



没办法,就照你说的吧──结仁拋下这句话之后就奔向市区。



斛一边看著毛色丰满的蓬松尾巴摆动的模样,一边站了起来。他觉得结仁在自己大腿处包扎的绷带相当稳固,即使稍微剧烈运动也似乎不会有问题。



「……被阵士救了一命啊,对鸦来说真是太丢脸了。不过,这次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吧。……谢啦。」



斛不小心流露出了自己的心声。但是,这段话其实不过就是那种还没出口就会消失的喃喃自语。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我会好好转告亚尔克,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已经相距一段距离的结仁转身,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难道被她听到了吗──宛如在回答斛的疑问一般,结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看来,那对耳朵并非虚有其表,似乎真的具备不下于野兽的听力。



「咦、啊……不是、喂、给我等一下、喂!喂喂!!」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斛就是感到内心之中非常焦急、难为情,只能拚命以还不至于让伤口裂开的最高速度,追赶逐渐跑远的结仁。







简直没完没了。圆带著想要抱怨的心情,甩掉沾在刀刃厚实的短刀上的血,将之插回腿上的刀套。



遭遇到类似现在这种情况时,圆所擅长的,同时也是为她博得最多赞赏的振动钢丝,其实不太容易运用。



对于排成阵形等聚集在一起的敌人,或者是不需有所顾忌,可以放手破坏一切等场合……相信没有比振动钢丝更为优秀的武器了吧。但是,现在这种需要避开居民,只打倒分散在市镇各处之敌人的情况下,就非常不适合难以细腻操控的振动钢丝。



圆收起短刀之后,朝著商店中颈部受创,倒在地上挣扎的男子靠近。



「这、这个……谢、谢、谢谢你!非常感谢你!!」



一个在商店深处紧抱著不停哭喊的几个小孩,看来像是修女的人物对圆这么说。在圆看来,虽然对方的衣服有几处破损,但似乎没有受伤。



圆看向自己刚才以短刀解决的那群男性。三个男人中,一个拿著绳子,另两个则已经解开了皮带,情况似乎一度相当危险。



「多谢你伸出援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圆闯进这间商店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救人。她只是刚好看到一个拿著刀的男子进店,于是自己也随后跟上而已。



「要那些小孩别哭了。最好再躲得更隐密一点。如果不想受苦的话。」



圆从即将丧命的男子手中夺走了刀。虽然那是把已经有点生锈的打刀,但聊胜于无。



「喂,你们也不要只顾著享乐,快点把人给搬出来啊。我们至少得带走一百人哪,所以要更……咦、喂!?」



一个大胡子男性边搔著肚子边探头窥探商店,和圆四目相对。



虽然男子马上试图拔出背在背上的剑……但是圆比他更快上许多。



一刀就将大胡子的头与打算拔剑的手臂都连根斩断后,圆冲出了商店。



回到道路上的少女,发现两名正扛著居民的男性。圆没有摆出架式就迅速逼近两人,了结了他们的性命。她原本打算连位在稍后方的另一名男子也顺手解决掉,但对方散发出的气息让圆停下了脚步──这个男人不好应付。



圆摆出看起来不是很严谨的变形架式。



宛如呼应圆的动作般,手持剑身厚重,单侧开锋长剑的男子,采取上段架式。



「……鸦吗?用的招式倒是不太像哪。」



「府津罗流。」



圆拋下这句话,不等时机来临便已发动攻击。如果有余裕的话,她也不排斥像和亚尔克交手时那样多花点时间面对敌人,但现在不行。



男子从上段架式使出猛烈的挥砍。虽然对方的武器相当巨大,但速度却也非常快。圆判断,这一击既不可能抵挡也不可能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