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爪牙的荀太后被苻鸾字字珠玑，逼的连连却步，最后跌坐在龙椅上。

  “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生的孽障！”

  如今围攻长安城的匪徒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还不是当年强制迁徙的燕国遗民。

  若非苻鸾和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对鲜卑人手下留情，又如何会酿成今日之困！

  这是她记事以来，京畿第一次被围。

  日落时分，荀氏鼓足勇气登上城楼观望。

  但听城外人喧马嘶，只见鲜卑张袂成阴。

  这些都是慕容冲那余孽带来的灾难！

  “陛下，鲜卑人忽然发起突袭！”

  正在争执的苻鸾和荀太后不约而同沉默。

  苻鸾披上甲胄，纵马来到城楼处。

  但见万军之中，一顶青盖前呼后拥地靠近。

  她定睛细瞧，发现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俏脸：双眸依旧孤傲深邃，面庞却盛气凌人。

  原以为这场大战在所难免，但慕容冲却只是下令围城，却并未发动进攻。

  大秦精锐都被苻鸾调遣到北地与羌人和慕容垂的余孽作战。

  长安城，危在旦夕。

  随着慕容冲在长安城外围成日久，城中乏粮，以至于出现人吃人的惨剧。

  荀氏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笼络人心，倾其最后家底设宴款待群臣。

  打仗的将军也分不到几片肉吃，塞进嘴里不敢咽下，回到家“吐肉以饴妻子”。

  这一日。

  慕容冲派其尚书令高盖率军在夜间突袭，攻陷长安城南门，入于南城。

  大秦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身先士卒，奋力抵抗，结果大败慕容冲的军队，斩首千八百级。

  对于敌军的尸体，大秦的军队不是掩埋或者焚烧，而是就像分配食物一样，拿来充饥。

  “分其尸而食之”，简单的几个字，听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饥不择食，这也可以看出来，长安城中缺粮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慕容冲猜测长安城中，怕已经是白骨累累。

  是夜，长安城破。

  一腔悲愤无处掩藏的慕容冲亲自率兵血洗长安，此时他比苻坚更诡桀，比敌人更暴虐。

  他纵容手下烧杀抢掠，他要用漫天的血雨洗刷曾经的屈辱。

  一时间长安哀魂遍野，苻坚终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而那些嘲笑过他的长安百姓也被慕容冲的恨意灼伤，坠入无边地狱。

  从慕容冲疯狂地近乎冷血地屠城之举可以看出，当初的他是多么地恨，恨到了骨髓深处。

  在尸体，血污遍地的沙场上，慕容冲有些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刀起头落的瞬间，他在想什么。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如今大仇得报，前秦将灭，他为何还是无法快乐？

  他的心已经空了，就像完成了一直想要达成的目标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一样。

  他变得郁郁寡欢，暴躁易怒。

  他灭大秦，屠长安，经过大大小小惨烈的战斗，这些在历史的长河中终将被遗忘。

  然而他三年的男宠生涯，就像烙印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苻坚的恶作剧，扼杀的是他的人生。

  他没有错，但苻坚男宠的污名，给他的负担，太重了，他足足要遗臭万年。

  这座长安城，时时提醒着他与苻坚那段不堪的过往。

  老百姓谈笑是错、沉默是错，连呼吸都是错，既然罪无可恕，那就统统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