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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2 / 2)


  小太监领命去了,不多时便领着一个眉目清秀明眸灵活的小内侍过来,刚见面,内侍就躬身打千儿道:“请老祖宗的安。”

  梁九功受他一礼,便道:“许久不见,你跟着殿下倒是痴长些许了。”

  小六儿咧嘴一笑:“都是托老祖宗的福,儿子才有今日。”

  “你知道就好。”

  梁九功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在内务府分位最长,底下新进来的小太监,为攀高枝,多会寻些年长的内侍拉扯关系。

  小六儿本家姓陆,未进宫前,唤作定钦,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原是不指望能搭上梁九功这棵大树,只是他生的着实是好,且心思灵透,梁九功只差使了他两次就上了心,便放话出去,要人好生带着。

  陆定钦难得见他开慧眼,一听此言,当即就奉茶跪下磕了三个头,认梁九功作爹爹。

  梁九功亦是爱他为人乖觉,遂接了他的茶,让他在儿子堆里序齿作了六子,也不想烦心的事儿,就命他改做六儿。

  不消半日,内务府上下便都知陆定钦多了个爹爹,于是连忙改口,全叫他六公公。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因太子大婚,东宫上下俱是一片忙乱,梁九功便趁人手短缺之际,将六儿送与皇太子处,听候差遣。

  为避嫌疑,寻常他并不与六儿亲近,除非遇见,方说几句好生谋事的话。六儿也奇怪无端端的为何梁九功叫了他过来,于是请安后就问道:“老祖宗找儿子来,可有事吩咐?”

  梁九功使眼色让他跟着自己绕过殿去,一面行一面道:“找你来自然是有事,你却又多这个嘴。咱家问你,这几日太子殿下可好?”

  小六儿笑道:“殿下好着呢,自圣驾回宫,无须太子监国,殿下便可歇一歇了。”

  “太子妃娘娘如何?”

  “娘娘也好得很。”

  “不说前儿出宫去了一趟施府么?怎么,那样也好得很?”

  “老祖宗耳目通明。”

  小六儿面上带笑,心里却唬的扑通一跳。太子妃出宫一事,乃太后密旨,连太子都是瞒着的,却不知乾清宫那里从何得知?

  他诺诺不敢言,梁九功冷笑两声,方道:“小六儿啊,你如今年岁渐长,这心眼也长了,不过总算没长歪咯。咱家当初能送你去东宫,为的就是你机灵却不奸滑,足见心地实诚,到如今……这实诚连咱家都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他语带机关,小六儿登时就明白过来,青红着一张脸愧道:“儿子不敢。”

  梁九功摆摆手,并不怪罪他,只是叹气道:“这样也好,咱家知道你忠于新主,却也不会为难你。只是今儿御前闲谈,陛下问起一桩旧事,你入宫的晚,想必不知,等咱家告诉了你,你再留心打听打听。”

  “老祖宗只管说,儿子无有办不到的。”

  “咱家还没说,你妄自托什么大!”梁九功横眉斥他一声,见他敛了神气,这才将时人盛传的皇后转生为吉祥格格一语,低声告诉了他。又道,“咱家猜着太子那边定是不知的,不过其他人知不知,却不一定。本不是什么大事,君王心里惦记,你就费点神问问。不过,也只能是问问,千万别将吉祥格格的名讳说出来触东宫的霉头。”

  六儿再不想他叫自己来为的这个,忙点了几下头,才似反应过来道:“这事儿真的假的啊?”

  “呸。”

  梁九功唾沫星子都吐了出来,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戳了戳六儿的脑袋,半晌咬牙低声骂道:“糊涂东西,这等谣言岂能做真!吉祥格格的诞辰,那是两宫太后亲自说的,与太子同时,这么多年过去,谁敢妄议?偏你嚼舌根,正经的该打听不去打听,专一在这上下功夫。”

  小六儿让他训的不敢吭声,直等唾沫星子散了,才道:“是儿子多嘴了。但是,这话里足足牵进去两个不能说的主儿,可教儿子向谁问去呢?”

  他这话说的也对,吉祥名讳不能提,先皇后名讳自然也不能提,没头没脑,却让人怎么猜去?

  梁九功想了想,也知事情棘手,忽忆起太子千秋正在五月,就问他道:“今年东宫千秋节,有什么古怪没有?”

  他这般问,小六儿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想了片刻便道:“这古怪非在一年,自儿子拨过去后,每年逢太子千秋,众臣朝贺的时候,太子总是多饮一杯,说是以代故人。儿子那时还当是为了先皇后,如今听老祖宗的意思,莫非是为着吉祥格格吗?”

  “那就是了。”

  梁九功微微松口气,太子千秋亦是先皇后崩逝之日,皇上素来不喜那日张灯,又为着太子欢心,所以只命人在东宫朝贺。太子要祭奠亡母,必不会当着朝臣之面,那一杯酒多半是替吉祥格格喝的。

  往昔吉祥格格在时,二人总一处过得生日。

  话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忙接着问道:“今年上贡千秋节的礼单子你见着了吗?”

  小六儿回道:“儿子只是个内监,礼单都由詹事府打点,并没见着。”

  梁九功一恍惚,便不再问了。自吉祥格格嫁出去,久已不往东宫送礼了,太子每年千秋最惦记的无非是吉祥格格又送了什么,这么些年不知他可还惦记否?亦不知,吉祥格格今年可还送否?

  小六儿随他步行良久,见他久不出声,自己离宫多时只怕那里有事,便道:“老祖宗可还有别的事没有?儿子出来好一会子了,再不回去,该要罚了。”

  “那你回吧。”梁九功挥挥手,道,“咱家自个儿转转,回去后嘴巴紧点,问不出什么不要紧,别回头再说出什么来可就麻烦了。”

  “是,儿子谨记老祖宗教诲。”六儿再次打千儿,方告退回毓庆宫了。

  他这边一走,梁九功不过遛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回去南书房,向康熙汇道:“奴才着人打听了,太子并不知谣言的事儿,说是今年千秋节上还举杯替格格多喝了一回。”

  “嗯,朕知道了。”

  康熙点一点头,因太子千秋之时,他尚驻跸在河朔,由是不知宫里如何操办此事。这会子听梁九功说,自个儿在心里算算,才道:“十三年到如今,一晃就过去了二十三年,日子可真是快呀。”

  梁九功笑道:“是,白驹过隙,不过如此。”

  康熙道:“你帮朕想想,侯夫人里头,可有小于二十三年的?”

  他问的突兀,梁九功一愣,方佯装认真的样子回他:“并无,或者将来有也未可知。”

  康熙登时抚掌而笑,赞叹道:“怪道人都说你伶俐,果然十分伶俐。”

  “皇上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