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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动第4节(2 / 2)


  ……怎么能是写的沈元策?

  姜稚衣不可思议地把整卷书翻来又覆去,覆去又翻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这位一身孤胆,杀伐决断,在沙场上以疯魔狂悖之名令敌寇闻风丧胆的“阿策哥哥”,和那个为一只蛐蛐跟她跳脚的沈元策有半点相似之处。

  “此去三年,四方城中少了一位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弱水河畔多了一位横刀立马的无双战神。”

  ——真是写得词藻华美、文采斐然、六亲不认、面目全非。

  这哪儿是拿人当模子写话本啊,这是把人送去重新投了个胎!

  要早认出此“策”即彼“策”,她至于给这么多眼神……?

  谷雨抱着狸奴姗姗来迟时,发现姜稚衣脸色难看得像吞了苍蝇,手里牢牢捏着一卷话本,捏得指骨都泛了白。

  “郡主,咱不跟这话本一般见识,仔细伤着了手。”惊蛰上前劝道。

  谷雨也去哄她:“奴婢方才在楼下转了一圈,金吾卫已经在开道了,想来过不了多久路就通了。”

  姜稚衣一声没吭。

  谷雨只好抱着睡着的狸奴退到窗边,继续往下张望。

  兵甲摩擦嚓嚓作响,楼底下,手持仪刀的金吾卫已将人潮分隔到道路两旁。

  夹道的百姓们一个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眺望着城门的方向。

  冬季严寒的天,闹哄哄的空气里竟像翻腾着热浪。

  吵嚷声中,忽闻踏踏马蹄如雷震响,一线玄色携地崩山摧之势飞快逼近,骑兵队浩浩汤汤驰骋而来。

  马上众儿郎身披玄甲,手执银枪,目视前方军容整肃,个个意气风发,尤其被簇拥在当中的那一骑——

  少年长身高踞于一匹黑亮宝马,乌发以墨冠高束,足蹬长靿靴,腰佩青锋剑,一身戎装光华耀目。

  同样黑中带赤的甲胄,旁人都为这黑压得庄严持重,独他身上那一抹赤色跳脱而出,衬得人比猎猎翻飞的旌旗还更鲜亮。

  只一眼,满街的花枝都有了去向。

  谷雨人在三楼,只看见一颗颗黑黢黢的脑袋,却看不清马上人模样,好奇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正巧怀里的狸奴睡梦中突然一个翻身,一骨碌滚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接着“喵——”一声惨叫,姜稚衣回过头一惊,连忙起身探出窗子往下望。

  通身金黄的肥猫高高坠落,在风中四仰八叉炸开一身毛,眼看就要摔成一块肉饼。

  忽然银光一闪,马上少年反手抽出身边士兵长枪,手腕一翻,长枪在半空扫过一道虚影,斜向上去一挑。

  朝阳灿烂,万丈金光皆凝于枪头一点锋芒。

  猫被枪杆接到,肚皮贴着枪杆滋溜一路滑到尾,四只爪子惊恐地扒住了少年的手。

  马蹄高高扬起又飒飒落下,数列骑兵齐整勒马。

  人群中静了一刹,爆发出潮水般的叫好声。

  “好枪法!”

  “天爷,英雄救猫哩——”

  “阿娘快看!是天上仙女儿掉的小仙猫!”

  众人随马上少年一同抬首望去。

  三楼小轩窗边,少女探窗而出的身姿娉娉袅袅,上穿杏白短袄,下着榴红百迭裙,头梳百合髻、簪金步摇,额心一枚梅花钿,朝霞映雪般明艳,连娟长眉之下,一双透着惊讶的水杏眼正定定遥望着马上的少年。

  一阵迷人眼的风吹过,少女明亮的眼瞳一眨,好似眨碎了朝阳,投落下一片溶溶的春光。

  一众看客大张着嘴发出一阵惊叹。

  三楼雅间,姜稚衣打量着三年未见的人,迟疑地眯起了眼。

  马上人这一身神采英拔的铠甲,加之颀长的身量,宽肩窄腰的身板,全然没了过去那随时要瘫倒的懒骨头样儿。

  五官眼见得也长开了不少,比起从前的唇红齿白,更添了棱角分明的硬朗与剑眉星目的威厉。

  要不是脸还是这脸,眼下这人这一手枪法和一身气度,和记忆里的沈元策简直可以说毫不相干……

  姜稚衣迟疑的目光从那张脸缓缓往下扫,落定在马上人腰间那柄青锋剑,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身后,谷雨吓白了脸夺门而出:“奴婢这就去接……”

  “等等——”姜稚衣紧盯着那柄剑,朝身后招了两下手。

  谷雨附耳过去,片刻后点了点头,快步奔出茶楼,跑到少年跟前摊开手去接猫:“多谢将军出手相救!将军救了我家姑娘的爱宠,我家姑娘想请将军上楼喝杯茶,以表谢意。”

  “举手之劳,不必。”元策一抛长枪,把死死黏在手上的猫拎了起来,抬手打了个继续行进的手势。

  “打了三年仗,倒学会装腔作势了,沈少将军端的好大的正经气派。”

  像名贵的琵琶弹拨出一道底气十足的弦音,清亮的女声带着一股盛气铮铮入耳。

  元策掀起眼皮,对上一双满含骄矜的眼睛。

  姜稚衣:“连盏茶都要推托,沈少将军莫不是还惦记着三年前的事?”

  窸窸窣窣的大街瞬间安静下来。

  四面男女老少齐齐竖起耳朵,屏住了呼吸。

  姜稚衣站在窗边低垂着眼,自顾自漫不经心摆弄着袖口:“以为沈少将军这些年出门在外总有些长进,怎么竟还活在过去,那点陈芝麻烂谷子我早都不计较了,沈少将军还这么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