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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旅行 三〉(1 / 2)



当天夜里,就在刚过午夜零点之际,西野抵达了目的地。



自日本出发后,整整花了超过二十个钟头的移动时间才到达饭店。身体构造与普通高中生无异的凡庸脸显得疲弊交加。



「实在是有点疲倦了……」



地点是莱夫卡扎最高级的饭店。



负责订房的是马奇斯。



房内相当宽敞,面积约一百平方公尺。与西野的住处相比,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细节上都有著天壤之别。以工作时用来过夜的房间而言,是一间足够奢侈的高级套房。



饭店是沿海建造,现在窗帘和窗户虽都拉上了,但只要在日间开启,便可不受任何遮蔽物干扰,将海洋一望无际的绝景尽收眼底。屋外露台亦保有相当的空间,甚至足以用来举办大人数的派对。



房间的露台通往陆地,距离海岸不到一百公尺,周围不见其他高楼,只要再等上数小时,就能于此欣赏到日出时灿烂辉煌的地中海。



要换上泳装直接外出也不是问题。这一带在夏季原本就有大量身著泳装往来的观光客,就连时值九月下旬的现在,也有不少热爱水肺潜水或冲浪的玩家到此一游。



「…………」



才刚抵达房间,西野便仰头倒向床铺。



这张Queen Size的床铺足以让他尽情伸展手臂。隔著衬衫传来的弹簧床垫弹力也颇为适中。比起住处那又脏又小的被窝,感触实在过于舒适,眼皮自然而然也沉重了起来。



疲劳再加上时差的交互作用下,他的身体即刻陷入浅眠。



「唔……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发作吗?」



与此同时,一股虚脱感朝他袭来。



这是某种只有他本人清楚的定期发作症状。



「叫马奇斯那家伙弄一把来还真是正确的决定……」



隔著上衣布料用手心确认了插在腰间的手枪后,西野低语说道。



语毕,他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行李全随手扔在房间中央。入住手续办完后,连饭都忘了吃就直奔床铺。飞机上毕竟发生了那样的骚动,凡庸脸实在没多少机会阖眼。



决定就此睡到早上的他放松了全身的肌肉。



然而,他仅睡了数分之后便被吵醒。



「给我站住!」



女人的吼声。



随即还传出砰砰两声枪响。



「……这饭店还挺热闹的嘛。」



传出声音的位置近在咫尺。



当然不可能继续呼呼大睡,西野快速挺起了身子。



而就在同时,房间窗户传出喀锵大响的声音后碎裂。在低垂的窗帘后方,有外人自窗口侵入,恐怕是从其他房间经过露台移动而来的。



对方是个素未谋面的西洋人男子。



年龄约在四十五六来岁,顶著一头剃得短短的棕发,身著灰色西装,身高约有一百八十上下,留著与卡斯楚(注:古巴政治家、革命领袖)相仿的落腮胡,令人印象深刻。只不过,现在男子手上握著一个比落腮胡更抢眼的玩意儿。



一把五十口径的大型手枪。



「还真是把不错的枪啊。」



维持著原本的姿势坐在床缘,凡庸脸开口迎接男子光临。



「啧,竟然有个小鬼。」



男子拔腿朝西野跑去。



就在他刚迈出数步时,又有另一个人踢开破掉的窗户进入房内。被猛力踢飞的窗框随著喀锵声响一同撞进房内。而跳过窗框现身的,则是身著鲜红套装的金发美女。



「给我站住!」



「……搞什么,是你的猎物吗?」



对方是西野也有见过的对象。



也就是萝丝口中的胯下难闻的大婶。



芙兰西丝卡是也。



「哎呀,真是奇遇,在这种地方撞见你。是来度假的吗?」



「那是我要说的话。然后,这里是我的房间。」



相较于匆忙无比的芙兰西丝卡,凡庸脸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应答。别说要从床上起身了,他根本完全一动也不动。他面对这突然的闯入,丝毫不显动摇。



「工作时还不忘带上小白脸,好个乱来的女人啊!而且竟然还是个脏兮兮的亚洲小不点,亏你脸蛋长得不赖,品味倒挺不简单的嘛!早知道你这么想翻云覆雨一番,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啊~」



男子跑到西野身边,举枪抵著凡庸脸的太阳穴吼道。



看来他似乎搞错了西野的身分。



「不想看到这小鬼脑袋分家,就乖乖把枪扔掉。」



直到方才为止都表露无遗的焦躁感消逝无踪,男子一副形势逆转的模样,耀武扬威了起来。他的身体似乎经过颇为扎实的锻炼,就算隔著西装外套也看得出肌肉线条。



对方是个少年,而且还是来自亚洲的和风脸,男子看来是因此萌生了优越感。



至于目睹了这一连串举动的芙兰西丝卡则显得乐不可支,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简直像在看喜剧电影的搞笑片段一样。她虽是勉强稳住了举枪的动作,肩膀却随著笑声抖个不停。



「呵呵呵,无知实在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呢,呵呵~」



「所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现在很困。」



即使给人拿枪指著太阳穴,西野还是不改一贯的态度。



仍旧若无其事地询问著现况。



「原本只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谁晓得我的搭档出包了。」



「既然采两人一组行动,搭档的疏忽就是你的疏忽,别推卸责任。倒不如说,没能填补搭档的不足之处才更彰显你的无能吧。」



「是啊,这点我很清楚喔。只是呢──呵、呵呵……」



「……你这恶心的女人到底在笑什么?」



芙兰西丝卡唔呵呵地奸笑个不停,的确是挺恶心的。



主要就是笑的方式很恶心。



但外表还是很漂亮的,极为美艳动人。就算近年来性癖多元化的主张当道,她仍是千人中有九百九十九人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美女。然后,那唯一一名例外就是现在正在与她耍嘴皮子的凡庸脸。



「看到我给人拿枪抵著有那么诙谐吗?」



「有啊,太诙谐了。好久没看到这么幽默的画面了。呵……呵、呵呵呵……」



看来这句提问更加搔中了笑穴的正中心。



「谁、谁准你自己笑起来的!」



感到自己被人看扁,男子扬声怒吼,并以手上的枪朝芙兰西丝卡脚边开枪威吓。就结果而言,枪口因此离开了凡庸脸的头部,击发的子弹则打穿了房间的地板,开出一个孔洞。



确认此举之后,西野采取动作。



「安静点,会造成其他房客困扰的。」



西野彷佛捞东西般将手由下而上轻轻一挥,持枪男子的手臂随即自手肘处应声断裂。失去支撑的前臂咚唰一声掉落,随重力滚落地面。



不仅如此,手臂的切断面还在伤口喷出血液之前,就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开始结冻。就好像用快转播放细菌在培养皿中繁衍占地的影像一般,结冻面的面积转眼间覆满整片切断面,滚落在地面的前臂也在切断面出现了同样的现象。



拜此之赐,房间内一滴血都没沾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这样暂时就告一段落了……吗?」



发出惨叫的男子战栗地望向自己结冻的手臂。



芙兰西丝卡也显得同样吃惊。



「咦?你、你这是……是什么啊……」



「萝丝的报告里没有提过吗?」



「报告?你这、这能力到底……」



方才的笑容就像演戏一般,笑意已经烟消云散。看往男子手臂的她,脸上带有满满的紧张。先前接受萝丝委托,萝丝看到同样被施予结冻处置的目标脑袋时,也露出了和她半斤八两的表情。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确认吗?不然我要处理掉了。」



「咦?啊……」



一问之下,金发美女慌忙开口。



「等、等等,我还有事情要问这男的!」



「那就别拖拖拉拉的。」



凡庸脸从男子被切断的手中捡起手枪,瞄向男子的头部。



就好似受到这项举动催促一般,芙兰西丝卡接著问道:



「可以请你告诉我,档案在什么地方吗?」



「谁、谁要……跟你说……」



「哎呀,难道你不只手,连脑袋也想分家?」



「唔……」



方才的恶心笑声已不知去向,举枪出言威胁男子的芙兰西丝卡显得沉稳无比。枪口未显任何一丝晃动,准确地指向了男子的额头。她站稳脚步,毫不松懈地双手持枪的架式,更说明了自己不会掉以轻心。



「别、别杀我!拜托,我、我跟这事无关啊!」



失去优势的男子,当场惊慌失措了起来。



惯用手被砍断,枪也给人捡走,看起来是已经丧失了战意。原本他应该是要痛得满地打滚才对,但也不知是幸或不幸,由于伤口被冷却至冰点以下的温度,所以他似乎没有感受到痛楚。



他拚命挥舞剩下半只右手的模样显得滑稽。



「既然无关,告诉我也不要紧吧?请你动作快喔。」



「不、不是啦,什么档案的,我根本就……」



答腔的男子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是吗?」



芙兰西丝卡给他的回应是一发子弹。



打穿的部位是大腿。



「咕哇啊……」



是伤及了血管吧,只见伤口立刻喷出血液,使地面与床铺溅满红色飞沫。目睹此景的西野表情为之扭曲。看来他冰冻男子手臂的理由,一言以蔽之,就是想避免这个状况。



「快点说。我没什么耐心,下一发就要打穿你的脑袋喽?」



「不、不在我身上!真的!相信我!」



「不在你身上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



「哎呀,这可伤脑筋了。」



房间内再度响起枪声。



这次打穿的是另一条大腿。



双腿遭射穿的男子不支倒地。



想站也站不起来的他,痛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哀号。



「真的啦!求、求求你饶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男子跪地求饶,整张脸满是眼泪与鼻水。



望著这副难堪无比的模样,芙兰西丝卡平淡地答道:



「那你就没有用处了呢。」



「咦……」



目瞪口呆的男子,眉心吸入了自她手上击发的子弹。脱力的肉体咚唰一声,还来不及惨叫便瘫倒在地。



之后,男子便再无任何动静。



睁得老大的双眼看往不知名的方向,闪耀出光芒,但在自额头流下的红色血液渲染之下,棕色瞳孔与眼白的境界逐渐暧昧不明。



事情像是就此落幕了。



「晚安啊,好久不见了呢。」



相较于倒地沉默的男子,在这不期而遇的影响之下,芙兰丝西卡出口的嗓音夹带了雀跃。毕竟是在危急状况下受西野搭救,她浮现的笑容灿烂程度更胜往常。看来,方才她口中提到的搭档犯错云云,实际上是颇为艰钜的状况。



「有够过分的女人。」



「哎呀,明明是趟难得的旅游,你的心情怎么这么差呀?」



芙兰西丝卡以既柔和又开朗的态度发问。



然而,凡庸脸却将她的这片苦心一刀两断。



从方才起就坐在床边没怎么动过的他维持著原有的姿势回应。



「我记得自己没找应召服务才是?」



「唔……」



劈头就被人毫不顾忌地挑衅,令芙兰西丝卡的笑容当场冻结。



但她自从事现在这份工作起,也累积好一段经验了。对方不过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十多岁小毛头,我可是精神面与经济面都能独立自主,独当一面的成熟大人。她如此在心中朝自己喊话,让自己设法维持住已经略显扭曲的应酬用笑容。



「哎呀,那么是我弄错房间了吗?要我趁现在给你好处,让你抱我也行喔?」



「免了。比起这种事,我比较想来位管家先。给我把房间整理好。」



「关于这方面,我保证这边会仔细处理,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办好相关的必要手续,要提供类似慰问金的补偿给你也行喔。」



「那当然。」



「话说回来,方便和你商量件事吗?」



「不方便呢。」



「…………」



受到睡意影响,西野的应对显得比平时更加冷淡。眯到快成一条线的眼神即睡魔作怪所致,导致他满脸就像是在狠瞪对方似的。现在虽还勉强让上半身保持直立,但感觉只要从肩膀轻推一把,他就会当场倒下进入梦乡。



当然,他的反应可是教芙兰西丝卡看了一点都不是滋味。她的脸孔现在也正不停抽动。少跟我开这种鬼玩笑了,你这王八小屁孩!她好不容易才没让这些粗口反射性脱口而出。



「是、是吗……」



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待情绪稍微平稳下来后,她才再度开口。



「可是啊~你现在再怎么说都不能在这间房里陪死人过夜吧?」



「……所以又如何?」



「要提供我的房间给你也行喔,你意下如何?」



把枪收进怀里的她若无其事地向前踏出一步,沉稳地说道。她迈步向前挺出的酥胸,对日本人而言属于几近夸张的尺寸。被贴身套装给束缚,将事业线凸显在外的那副模样,对男性的眼球具有绝对的吸引力。



只不过,在场这位凡庸脸,比起酥胸更在意房间的惨状。身边不但倒了一个永远不省人事的西洋人男子,他的大腿及头部喷出的血沫又四处飞溅,遑论地面与床铺,飞沫甚至波及了相隔数公尺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