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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暗道是真的不存在,还是道桐久一郎做了它却故意没用呢?



“在回廊里,只有小二她们的头的顺序按仪式那样被移动了,是吧?”道桐蓝面无表情地问道,“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需要理由吗?”赖科打开记事本,找到有尸体位置的那一页,“根据罗莎她们的验尸结果,确实只有头部按仪式那样被移动了。但接力没能继续下去,像是做了一周罢了。”



就好像前一棒的头颅是接力棒一样,一棒棒传了下去。赖科这样想,却没把话说出口。



“不过,在仪式进行时杀死道桐二小姐她们,应该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幽灵出现,或者说,是……”



“是什么?”



“猎头玩偶。”



“猎头玩偶?”道桐蓝有些惊讶地看着赖科。



“对,它坐在了走廊了——通往第四个房间的走廊。”



“那是‘猎头玩偶’把小二她们的头移动啦?”



“但是……你也知道,‘猎头玩偶’不是自动玩偶。如果是自动玩偶的话,就算不能砍掉头,拿着头移动到有可能。”



“那样的话,不是‘猎头玩偶’也能做到呀。比如说,凶手事先准备好另一个自动玩偶,在杀死她们之后,有移动了她们的头颅。你觉得怎么样?”



“除了‘猎头玩偶’,回廊里没见到其他类似玩偶的东西。”



“那要是改装成一个乍一看不像玩偶的什么东西了呢?”道桐蓝没完没了地假设着。



“事发当时,摆在现场的东西不是很多。除了尸体和‘猎头玩偶’以外,也就只有烛台了吧。啊,对了!还有挂在墙上的那幅画!”赖科想起了那幅画。还有写在上面的一行血字,一时冲口问道,“道桐蓝小姐,你认为‘生死之际,方显人本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父亲的一句口头禅。怎么了?”



“回廊里的画上,用血写着这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何感受与死之间的距离,将决定人的个性。父亲是这样解释的。原本好像是比较玩偶和人的时候说的话。”



“那凶手为何会留下这句话呢?”



“可能还是跟玩偶有关吧。看来自动玩偶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道桐蓝自信地说。



“不,这样的话,那行血字有事谁写的呢?”



“记录员玩偶呗。城堡里有会写字的自动玩偶呀。”



“不可能。这样一来,回廊里就会到处都是玩偶,‘猎头玩偶’、‘运头玩偶’、‘血书玩偶’,还有最后处理这些玩偶的‘处理玩偶’。”



“是太多了。但只让它们中的一个分担其中一部分作业的话,罪行或许是可能的,对吧?”



“血字的文字写得相当清晰,应该是人直接写上去的。用手指的话又会留下指纹,所以应该是用了什么道具。”



“要是那样的话,凶手应该至少一次走进回廊里,是吧?但塔的一层一直有人,凶手没办法简单进出吧?”



“是的。而且,案发前我去过回廊,里面既没有人,也没发现可疑之处。凶手边移动边躲起来的可能性倒是有,但当时可能这么做的就只有道桐三、道桐四小姐,还有‘小’……啊,是‘死’。”赖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把说出了一半的“小雪”咽了回去,改了口。



“噢。”道桐蓝淡淡答道,“就是说,凶手是‘死’?”



“未必,她……”赖科欲言又止。他还是觉得,应该把和“小雪”有关的信息和“小雪”说过的话,作为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收藏在心里,“她根本就不露面。我不好说什么。”



“是啊。她肯定特别喜欢里面的世界,喜欢把自己关起来。不然,可能早就离开这里了。”



“什么意思?”赖科问道。



“她是我们中最早知道外面的。我们原本都相信这座城堡的里面就是世界。虽然当时不懂什么叫‘里面’,但我们相信墙壁的那一端什么都没有,墙壁就是世界的尽头,因为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样。但她很早就识破了这些。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外面的。尽管如此,她还一直留在这里,所以一定是不愿意出去。”住在“断头台城”的人们所说的“外”和“内”,对她们来讲,似乎是个十分重要的概念。



“其实,我们继承的是个不太好的血统。”道桐蓝低首说道。



“不好的血统?”



“是法国南部一个名曰多尔的家族的血。我们的祖母是继承了那个不详血统的法国人。所以,我们的母亲是混血。而我们嘛,就是四分之一的混血吧。”



“你说的‘我们’,包括道桐二小姐她们吗?”



“不,从小二开始的下面几个不是。‘死’的血管里留的是多尔家的血。要说多尔这名字,居然跟‘玩偶’的英文拼写完全一样,真是挺讨厌的。”



“也就是说,被杀的都是与多尔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哎呀……真的啊!但罗莎、七村她们和多尔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不也好好的。应该和这件事没关系吧。”



“那留着做个参考吧。”赖科在记事本上做下记录。



“我可不怕死。”道桐蓝看着赖科,轻轻说道。



“别说这种话,我不想再看到有谁牺牲了。”



“放心吧。我们说的死,只是被分解罢了。这样想的话,就不会难过了,对吗?”



赖科离开书房,开始在城堡了寻找“门卫”和“看守”,却因进不去的地方太多,最终不了了之。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一个地方,即使凶手在里面也没有关系。相互监视之下,应该可以防止事态的继续扩大。



但长期作战还是极力避免的。食物所剩无几,沉默不会唤来任何人的救助。只有靠自己越过围墙,去墙外的那一边才能求得帮助。赖科感到了肩负的责任之重。既然是自己找上门的,门坏了,就只有自己想办法出去。拖泥带水只会延误时间。



路过饭厅时,看见有两个人影走进房间。赖科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厅门,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是七村和城间,两个人手里抱着一堆食物。



“你们好。”赖科怕吓到她们,故意放低音量,向两人打了招呼。但这反而使两个人吓了一跳。



“干……干什么呀?干嘛跟着我们?”七村狠狠瞪着赖科,胳膊里依然紧紧抱着火腿和土司。看上去,是要把她们所需要的食材搬到某处,以固守城池。城间躲在七村背后,不停发抖。



“啊,不,我只是偶然路过。正好,我有件事,想问你们。”



“我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这些吃的都是我们的,我不会给你的。”



“是有关早上的事……道桐三和道桐四小姐没来吃早点,那你们没去叫她们吗?”



“去了。”七村回答,“但两个人睡在一起。而且睡得很香,所以我就没有叫醒她们。对那么可爱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毒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凶手的。”



“两个人都在房间里睡着,是吗?”



“刚不是说了嘛!小夜当时也在场。”城间在七村后面用力地点了点头。



七村和城间的证词,意味着道桐三或道桐四事先在走廊里藏好,凶手冒名走进回廊的假设是不成立的。而且,她们两个并非躲在回廊里,而是一直在房间里睡觉。这样一来,在赖科和道桐二走进回廊前就有人躲在里面的推测就不攻自破了。



“喂,你们还抓不到凶手?”七村有些气急败坏,“你们这些侦探是怎么当的!莫非你们两个就是凶手?”



“不是的……怎么可能?”



赖科对着两个佣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信任的。这两人跟道桐家既无很深的瓜葛,对外面这个概念也没有什么扭曲的想法。但两人的证词,确实使问题的解决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困境。倘若两人当时没在一层的会客室,事情又会如何发展?这样的话,这起事件或许立刻就会被定性为一个单纯的入室谋杀案。虽然两个佣人被凶手利用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当她们还活着出现在这里时,可能性就被否定了……



“七村小姐,案发当时,你在做暖炉的清扫工作和准备,是吧?是谁安排你那么做的吗?”



“是啊,是阿悠小姐。她说最好趁现在就打扫出来。”



“悠……”赖科在记事本上写下道桐悠的名字,并郑重地用笔画了几道圈。



道桐悠。回想一下早饭之时,除了隐约听到时而从隔壁那边传来的道桐悠和道桐二的声音,赖科似乎从未见过她的身影。道桐悠真的在那里吗?如果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离开了座位呢?



眼下,道桐悠究竟在哪里?



“还有一个问题。”赖科拿着笔继续问道,“早饭时,道桐悠小姐也在吧?”



“对。”



“会不会在我和道桐二小姐离开之前就先出了饭厅?”



“不会。一直都在。”



“哦?”赖科在本子上做下记录,但他依然觉得道桐悠有可疑之处,至少是她让两个佣人走进塔里的。



“啊,那个……”城间很少见的主动开了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请讲。”



“道桐二小姐她们走进回廊那时,四人中有一人抱着一个很大的玩偶。”



玩偶?那难道就是“猎头玩偶”?果真是她们自己抱到回廊里面去的……



“通常都不会抱着玩偶进去的是吗?”



“几乎……没有。”



“喂,小夜!干嘛跟他讲那么多?”七村瞪着眼睛说道。



“你们最好现在就把自己关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谁来敲门也不要出来。”赖科建议道。



“早就这么打算了。你还好,另一个侦探最可疑。”七村说着正要出饭厅,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和她碰了个正着。



是幕边。幕边的手上还拎着一把巨大的斧子。



七村和城间一声尖叫,连掉在地上的蔬菜都来不及捡,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幕边,你要干什么?”



“做武器。”幕边费劲地举起斧头,“在收藏室找到的,用来壮胆,以防万一。”



“你拿着它到处瞎转,走到哪里都会被误会。被误会倒也罢了,会被当成是凶手的。”



“都这时候了,还管得了被别人怎么想?倒是该挑个再轻点的来。这个太沉了。赖科,拿着。”幕边硬是把斧头塞给赖科。果然是把砍头用的斧子,刀刃宽而厚实。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但是很奇怪,拎着它,赖科却有一种不由自主地想挥动胳膊的欲望。



“侦探的活动搞得怎么样?”幕边问。



“正在一步步逼近凶手。”赖科得意地说,“已经有了目标。但对作案的手段还不清楚,要想进入回廊,能想到的只有通过暗道,但暗道的存在却无从确定。”



“把答案立刻就归于暗道,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可是除此以外不可能有其他答案。”



“那只是在你的脑子里是这样。”幕边靠着餐桌,把两手微微摊开。



“难道说是有什么圈套?”



“当然。否则,凶手岂不是白费心机。又是留下血字和玩偶,又是把头颅换掉顺序。你以为这些都仅仅是在演戏?你不觉得这些行为对凶手来讲,都是不可缺少的吗?”



“它们有什么意义?”



“是的。如果只用暗道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血字和‘猎头玩偶’就是多余的。还有惊叫声和第四具尸体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型断头台也一样。”



“那个恶作剧?”



“那可不单是个恶作剧。”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嗯,还不能十分肯定。”幕边耸了耸肩,紧接着也又命令道,“赖科,你跟我来。”



赖科一只手拿着那把沉甸甸的斧子,还没来得及拒绝,幕边就起身出了饭厅。他也只好紧跑两步跟了上去,跟着幕边经过走廊,来到了玄关大厅。



“你要去哪里?”



“外面。”幕边通过了静脉认证,走了出去。外面依然飘着雪,比刚才似乎更大了。时间已临近傍晚,四周也渐渐昏暗起来。



幕边冒着雪,朝院子走去。地上的雪已经积过了脚后跟,赖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慢慢地眼前出现了那座焚烧炉。



“话先回到雪积起来之前。”幕边朝炉子一边走一边说,“我注意到有一块地面的颜色有些与众不同,就借口要挖个洞,借来铁锹,悄悄地试着挖了一下。”



“原来要挖那个洞的话是骗人的。”



“不是骗人,原先我确实是那么打算的的。但挖了一米左右的话是假的,挖了三十公分左右就把我累坏了。”



幕边在焚烧炉旁停住,拿起靠在那里的铁锹,轻轻地把四周的积雪拨开。于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露了出来。



“喂,喂……里面装的,该不会是尸体吧?”赖科提高了声音问道。



“我也是那样期待的,但我们都猜错了。你把它打开。”



赖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揭开塑料袋,里面露出一束银色的棒状物,赖科从中慢慢的抽出一根。



是一把利剑。



“这些好像都是从收藏室里拿出来的。它们被放进这个塑料袋,埋在了这里。”幕边解释道。



装在袋子里的刀剑不是一把两把。大小长短各式各样的刀剑大概有十几把。有的带着刀鞘,有的就那么光秃秃的什么也没带。



“是谁拿到这里藏起来的?但是,这么多的剑,为什么?”



“大概是从收藏室里偷偷拿出来的吧。一次全拿的话会被发现,所以可能是日积月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那么,是住在这里的谁干的了?”



“这还用说,只要有围墙和那扇大门,外人恐怕装上翅膀也飞不进来。”



“但我还是想不通,为何要把这么多的武器偷出来藏在这里?”赖科问道。如果此事真为“断头台城”内部所为,那是什么原因要使其费如此大的力气,专门把它们从城堡里偷到这里来?难道放在收藏室会不方便?或是为了把这些绝世武器归为己有而动了邪念?



“是作为一时的保管场所才选的这里吧。但这之后不知是如何打算的。”幕边推测道。



“或许是为了杀掉谁,才调来这么多武器?”



“杀人要这么多武器干什么?有一两把就足够了。就算是给几个人拿来使用,这数量也未免太多了吧?再说了,假如真的是打算拿来当武器用,比起怎么夸张的剑,倒不如选些精悍的短剑、刀子更加使用——又不是比武大会。”



“那你拿出来的这个又是什么?”赖科把手上的斧子举到幕边眼前。



幕边瞅了一眼斧子,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因此可以推断,把剑偷出来藏在这里的人,不是为了用它们才这样做的,而且,把用来杀人的武器埋在地下也不和合情理。若是把用过之后的凶器藏起来倒是可以理解,但也不像。”



“但是,武器就是武器。除了刺杀,切割之类的事情,哪里还有别的用处。”



“贩卖。”



“啊!”



“为了钱。偷盗的目的多半是为了钱对吧?这个也不例外。把它们偷出来的人,为了把它们换成钱才搬到这里的。大概选的都是些能立刻就能成交的东西吧。”



“是道桐二!”赖科不假思索的断言道,“一定是她,她对武器最了解,而且……”



“而且什么?”



“到‘断头台城’的外面……她一直想到围墙外面去。和道桐三、道桐四她们一起。她们身上应该没什么钱。所以,可能才想到要用这些东西去换钱。”



“原来如此。道桐二对武器很熟悉的事,我并不知道。但是,昨晚忽然想起,道桐三和道桐四在知道我们是侦探的那副警惕的神情,所以就猜测可能是她俩偷的。也许是怕被我们发现吧。不管怎么说,现在大致的情况都清楚了。道桐二、三、四海有五这四姊妹打算离开城堡,并为此作了周密准备。而我们的到来,特别是赖科的许诺,使她们的落脚点也有了着落。恐怕她们这两天就打算出去了。”



“嗯,如果她们依然活着的话。”



“我在想,她们所说的仪式,或许就是为出去而进行的仪式。四个人走进回廊,就不会被打扰,得以商讨计策、挑选武器,决定出去后的事情。”



“你是说,她们根本没做‘四方角’?”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道桐久一郎确实做过‘四方角’,所以方法她们肯定知道。但她们进行的仪式,实际上不啻是玩儿。”



“但她们好像好几次使接力成功了。”



“四个人的话,应该是无法成立的。”幕边说着,像是要把她们的遗愿物归原主一样。把袋子放回了远处。犹未停歇的学立刻将之覆盖,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场雪下得正是时候。”幕边拍着头上的落雪,“积得越厚越好。”



“那不就更没人来救我们了?”



“那是外面的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出去。要越过这堵墙,雪能派上用场。”



“怎么用?”



“只要堆积起来就行。把雪堆起来,做成一个雪的台阶。”



“能堆那么高吗?”



“墙这边的面积不小。努力的话,没准能堆成一个挺高的台阶。你也别拿着那把斧子,快准备铁锹,快!”



赖科把那把笨重的斧子立到焚烧炉旁,向幕边发着牢骚:“要堆个到墙壁上端的台阶,得要多少雪?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又没有铲雪机,肯定不行。”



“我没说一定能行呀。”



“这可是你提出来的。有时间开玩笑,还不如快想想怎么把凶手抓起来呢。你不是侦探吗?”



“啊,原来你一直就没把我当侦探呀。”



“受害者在增加,自己却在这里玩雪,你说你这样的家伙算是侦探吗?”



幕边对赖科的话置若罔闻,拿起铁锹,开始在墙边堆起一个小山包。赖科也赌气地转身折回玄关。打开门时,只见一个人影穿过大厅,他急忙朝走廊追了过去。



站在那里的是道桐悠。道桐悠好像是专门等着赖科一样,拦在了走廊正中。



“你在追我?”



“不,是路过时偶然看到的,所以……你一个人在这里转来转去,很危险的。你应该和别人一起活动。”



“那你呢?”



“我……”赖科吞吞吐吐。



“做调查呢?”



“是的。”



“我期待你的出色表现。”



道桐悠耸了耸肩,朝走廊深处款款而去。



赖科回房冲了个热水澡。冰冷的身体恢复知觉之后,他边擦干头发边在床边坐下。时间是晚上了。这漆黑的夜里,杀害少女们的凶手是否又该出动了呢?



赖科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立即敲了隔壁的房门。



“是我,赖科。”



很快,门打开了。“小雪”把打半个身体藏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朝这边望着。



“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小雪”面带羞涩地说,“了解到什么情况了吗?”



“都是些不足挂齿的简单推理,还没有什么充分依据。所以,眼下还是不说的好。”



“赖科先生,不进来吗?在门口会被人看见的。”“小雪”轻轻说道。



“啊,不。但是,可以吗?要不,我们去饭厅?”



“没关系,请进。”“小雪”把门来开,让赖科走进。这里跟赖科她们的客房一样,非常狭窄,而且缺乏生活的气息。唯有那塞满了未开封的快照相纸的纸箱格外显眼。



“小雪”慌慌张张走到窗边,跟赖科拉开了一段距离。



赖科靠着门旁的墙,看着“小雪”说道:“照相机依然没找到吗?”



“嗯。不知道哪里去了。”



“回廊里发现的确是用一次性成像相机的照片,但仅凭用的的是同一种相纸,很难断定是你的相机。”



“嗯,但相机不在身边,总觉得空荡荡的。”“小雪”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许是没有取暖设备的缘故,室温低得异常,而她身上依然只有那件短袖连衣裙。



“你真的不冷?”



“没事。”



脸和手指明明冻得毫无血色,却坚称没事。赖科仿佛要从身上寻觅无法感知的正常人的体温,一直盯着眺望窗外风雪的“小雪”的倩影。



“赖科先生,你是不是觉得道桐二她们的死都是因为你。”



“这是事实,我们的出现成了整件事的导火线。”



“如此说来,把你们召唤到这里来的我,才是真正害死她们的凶手。”



“这……”赖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倘若否定了侦探幕边,那就同样要否定眼前的“小雪”,否则便不公平。对事件的预知,的确成了凶手下手的导火线。然而,假定幕边和“小雪”一直保持缄默,一切就会相安无事?正如罗莎所说,侦探的行动只会增加死者,但只是坐在安乐椅上,就能够解决问题了吗?如果赖科假装不知道“小雪”向“外面”发出的求救,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话,他就能心安理得了吗?



“不过,就算我的求救信息没有被你们发现,小二她们依然会是这个结果。”“小雪”说道。



“原因是?”



“在‘断头台城’,所有人都铭记着一条规则:不能离开这座城堡。这或许是从道桐久一郎那里延续下来的信念。”



“但道桐久一郎都死了呀!”



“话虽如此,可我们都是他的儿女,而且依然住在这里。对他来讲,我们就是他的玩偶。”



“……就算玩偶能替代人,人也不可能替代玩偶,对吧?”



“不,若把按照自己意志做出来的‘有人之体型的玩具偶人’称作玩偶的话,那我们确实就是玩偶。我们是体内拥有高级、复杂的部件,能够长久运作的玩偶。道桐久一郎把‘不能知道外面’和‘不能出去’这一类的意志直接复制到了我们的大脑这个装置上。”



“你是说,一旦有人想出去,就违背了道桐久一郎的意志,就会像玩偶一样被分解?但是,又有谁会替他这样做呢?”



“就是城堡的这些玩偶中的谁吧。没准是死去的四人中某人,杀死另外三人再自杀的。”



“但这样的话,为何头颅的顺序会依次被换掉呢?”



“头部的顺序,真的被换掉了吗?”



“听幕边和罗莎的解释,好像是吧……”赖科无甚自信。



“罗莎是把尸体的指纹和计算机里的数据核对后做出的结论,对吧?假若数据从一开始就被换掉了呢?”



“你说什么?这……”



“假设最初的房间发现的是小五的头部和小二的躯体。但若小二冒充小五注册的指纹的话,又会怎样?也就是说,小五的编码是‘法官’,注册‘法官’的指纹时,用的不是小五而是小二的数据,会怎样呢?”



“被注册的指纹信息会依次错位!”



┌────┬───┬───┬───┬───┐



│编码│斧头│架子车│手铐│法官│



├────┼───┼───┼───┼───┤



│姓名│道桐二│道桐三│道桐四│道桐五│



├────┼───┼───┼───┼───┤



│指纹信息│道桐三│道桐四│道桐五│道桐二│



└────┴───┴───┴───┴───┘



“如此一来,最初的房间里被砍掉头的虽是小五,但指纹是小二注册的的,所以对照计算机数据后,就会出现头为小五、躯体为小二的奇怪现象。说是奇怪,在‘断头台城’却很平常。简言之,最初的房间里被杀的只是‘法官’这一编码罢了。”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存在着切面的问题。实际上,道桐五的头跟道桐二的躯体的切面没能吻合。若吻合的话,也许就能证明那是‘法官’的尸体。而且,还有血型的问题。若头部和留在躯体内的血型一致的话,罗莎肯定会发现的。”



“是啊……”“小雪”突然没了精神,精疲力竭地靠在椅子上,“我原推断是被害的四人中的谁,利用这个把自杀伪装成他杀。看来,头部被换掉顺序是事实。”



“自杀的话,现场既没有断头台,亦未发现疑似凶器,恐怕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是幽灵在仪式中把她们的头顺次……”



“只可能是这样。”



“是道桐久一郎的幽灵!一定是!”“小雪”面无表情。



“听说道桐久一郎也是在密室状态下被杀的。尸体旁边倒着‘猎头玩偶’。你当时在场吗?”



“我偷偷……还照了几张照片。但都烧掉了。”



“那你确定他真的是被杀了?不会是还活着躲在某处吧?”



“你是说,父亲实际上还活着?”“小雪”瞪圆了眼睛,看着赖科。



“当然,我也觉得很不可能。但十四个编码中,四个是受害者,两个是空缺,另外七个根据我们的推理都不可能进出回廊。那剩下的第十四个——‘世界’道桐久一郎呢?”



“世界……”



“不注册数据就无法随便进出‘断头台城’,所以这起案件不可能是外人所为。回廊门的开闭是由竞买认证系统控制的,因此,凶手至少应注册有静脉认证的数据。而‘世界’具备这个条件。若是他事先躲在回廊里面,又会有谁会察觉?”



“父亲肯定是死了。”



“‘世界’无须是道桐久一郎本人,对吧?只要用了他的名义就可以了。”



“这么说,管理注册装置的阿一、罗莎和七村他们,都应该知道‘世界’的真相?按照你的推理,‘世界’是头号嫌疑人?”



“知道真相的可能只有道桐一。事发后他一直没出现,道桐悠也是。”



“阿悠?”



“我一直没看到她。”把两个人支进塔,制造出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现场是道桐悠。但能操作认证装置的三人却没有她。如此一来,道桐一的疑点就更多了。



“我想确认一下认证装置里的注册数据。数据的可信性很值得怀疑。如果罗莎还在房间的话,得请她帮帮忙。你也一起来吗?”



“小雪”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小心地出了走廊,“小雪”始终和赖科保持着数步距离,静静跟着。夜色渐深,“断头台城”益发沉寂。



赖科敲了敲罗莎的房门。



“真意外!”罗莎打开了门,一脸讶然,“你们俩竟会一起出现!”她看着赖科,又看看“小雪”,无力地叹了口气。“小雪”站在相隔几步远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只是看着两人。



“我们想看看生物认证装置的注册数据,你能跟我们去一下计算机房吗?”赖科请求道。



“嗯……可以。”罗莎点点头,从房间里出来,带上了门,“不过,这是不可思议。你竟然驯服了‘死’。”



“驯服?这太夸张了吧。”



“不过,这着实让人惊讶。不会是‘一切都完了’吧?”罗莎自言自语地说着,转眼就消失在走廊,赖科和“小雪”急忙赶向计算机房。



罗莎用手按住打开的房门,把赖科两人先让了进去。白天和道桐一一起来注册数据时,还有些凉飕飕的房间,大概是恒温的缘故,比开始降温的走廊显得要暖和些。



“想看什么?”罗莎快速敲打着键盘,输入密码,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画面。



“能看到有关数据的注册和删除的记录吗?”



“能,你先看看这个吧。”罗莎说着,打开一个记录十四个编码的表格,“这就是所有的数据。谁注册了什么,上面都有记录。点击每个项目的光标,就会显示注册日期。”



生物认证注册数据



┌─┬─┬─┬─┬─┬─┬─┬─┬─┬─┬─┬─┬─┬─┬─┐



│世││刑│记│法│手│架│斧│仕│管│医││看│门││



││死││录│││子│││││王││││



│界││吏│官│官│铐│车│头│女│家│生││守│卫││



├─┼─┼─┼─┼─┼─┼─┼─┼─┼─┼─┼─┼─┼─┼─┤



│││││││││││││││指│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纹│



├─┼─┼─┼─┼─┼─┼─┼─┼─┼─┼─┼─┼─┼─┼─┤



│││││││││││││││虹│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膜│



├─┼─┼─┼─┼─┼─┼─┼─┼─┼─┼─┼─┼─┼─┼─┤



│││││││││││││││静│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脉│



├─┼─┼─┼─┼─┼─┼─┼─┼─┼─┼─┼─┼─┼─┼─┤



│││││││││││││││声│



│〇││〇│││││││〇│〇│〇││〇│纹│



│││││││││││││││波│



└─┴─┴─┴─┴─┴─┴─┴─┴─┴─┴─┴─┴─┴─┴─┘



“数据是可以删除的,对吧?道桐久一郎的数据是否被删除或更新过呢?”



“没有,都是一年前的数据。要是怀疑这个数据,你就错了。他的数据是他本人的。”



“没注册静脉认证数据的只有‘王’和‘死’,是吧?对了,趁现在罗莎也在,请她帮你注册如何,‘小雪’?”赖科把头扭向“小雪”,征求着她的意见。



“‘小雪’?”罗莎侧过头,“小雪”把身体藏在放有服务器的架子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朝这边望着。



“原来是个名字呀……‘小雪’,嗯,不错,这名字挺好听的嘛。”罗莎说道。



“是到如今,不会不能注册吧?”赖科有些不安地问道。



“当然不会。反正,这座城堡也没多长时间了。”罗莎朝着“小雪”招了招手,让她把手伸到那个黑匣子上,“啊,你以前只注册了指纹数据吧?那好,先把手指按在指纹读取器上。这里的数据是用编码统一的,所以要添加注册信息时,必须先进行认证才能再注册。”



“是这样。那要想偷改数据就很困难了?”赖科自言自语道。



也就是说,添改A的数据是时,若A本人不在场,就无法改动其他数据。因此,若按“小雪”的推理,道桐二她们四人的数据是被同时更换的话,则一定曾经征得本人的同意。



“啊,谢谢。”注册完毕,“小雪”微微行了一礼。



“你是这里最聪明的孩子。”罗莎看着“小雪”,“但你就是太聪明了。才会让大家觉得害怕,怕你把‘断头台城’毁掉。”



“毁掉……”“小雪”反复念着这个词。



“那我会房间了。肚子有点饿了。顺便去饭厅找点吃的。”罗莎挥着手,离开了房间。



“凶手还不知道在哪里藏着,她却这么平静。”看着罗莎出了房间,赖科有些不可思议。



“凶手是……不是她,谁知道呢……”



赖科和“小雪”走出计算机房,准备返回“小雪”的房间。途中,穿过玄关大厅时,一个异物晃过赖科的眼角。他停下脚步。顺着那方向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又是一座小型断头台,被摆在了玄关门前。



隔着数步的距离跟在赖科身后的“小雪”。也注意到了这个异物,先是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用手捂住了嘴。“刚才……好像还没有这个东西。”“小雪”有些惊慌失措。



“不知道。”赖科走近断头台,“也许有,也许没有,我完全没注意……”



这回,被断头台切断脖子的是《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主人公爱丽丝的玩偶——一个忠实再现了丹尼尔(注释:约翰·丹尼尔(sirjohntenniel,1820-1914),童话《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最初插图者。)插图,穿着黄色围裙的玩偶。玩偶被放在木砧上,脖子穿过承颈圆孔,脑袋滚落一边。



“和大门前的断头台是一样的。”



“难道又有谁被杀了?”“小雪”用平板的声调说道。



这一次,又是谁呢?



“也许还来得及!先找活着的人。挨个房间找!”



但赖科的希望很快就被击得粉碎。书房里,两人发现了一具趴在桌上的尸体。道桐一死了。背部插着一把短剑。他身上像是被刺过多处,桌子周围被喷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哥哥……”“小雪”靠在门框上,从紧闭的双唇里只吐出这两个字。



桌旁还倒着一人。是幕边!头上犹自冒着血。赖科看着他,从和往常一样熟睡的表情上立刻断定:他还活着。



“还活着!”赖科验了他的呼吸和脉搏,喊道。幕边真的还活着呢!



正要双手抱起他时,赖科马上又住了手。看伤势,幕边的头部可能受过剧烈撞击,也许就让他这么平躺着比较好。



“幕边!说话!说话呀!”



幕边的身体微微一动,立刻又昏了过去。



“我去找罗莎。‘小雪’。凶手可能还在附近,把门锁上,知道吗?”



见“小雪”默默点了点头,赖科当即全速奔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