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烟雨街第44节(2 / 2)


  幸好她是女的,而且跑得够快,去他妈的娶不到嫁不出。

  于是她板着脸说:“他读大专,以后娶的老婆就是比他更差的,基因会遗传,你孙子就会是个笨蛋,子子孙孙,全都一辈子笨,现在还有房子和店铺,能保证子子孙孙都有房子和店铺吗?如果不能,他们越过越差,你就是老祝家的罪人!别以为你生了祝麟,祖宗就会感谢你。”

  祝母闻言,脸色一僵。

  祝余见状,心里不禁冷笑,果然,她妈这种封建余孽入脑的人,就是要以毒攻毒才能治得住她。

  跟她讲什么理想,什么前途,什么发展前景,通通没用。

  “……你怎么知道会越来越差,难道阿麟没有脑子,不会扩大生意吗?我都能做起来生意,他凭什么不能?”祝母梗了半天,不服气道。

  祝余觉得挺好笑的,倒不是觉得她对祝麟太有信心,而是,“你的生意能做起来是因为就在家门口,东西也算齐全,有街坊帮衬,你也赚得不多吧,不然怎么这么怕阿麟出去了就不回来?”

  这下可是戳到祝母的逆鳞了,她脸色登时变黑,半晌才喘着气矢口否认:“你胡说,我没有怕!他是我儿子,他不回来能去哪儿,我是为他好!”

  祝余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涌现出怜悯的情绪来。

  也是长大以后她才发现,这个总是骂她的女人,是如此的外强中干。

  她只是对她算不上合格的母亲。

  对于祝父来讲,她是一位还不错的妻子,能生儿育女,有收入,还能打理家务,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别的不说,要是她不在家,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对于祝麟来说,她虽然重男轻女,虽然不懂他追求的东西,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但她很爱他,哪怕这种爱有着“你得给我养老”的条件,她做的很多事也都是为了她。

  他们为什么要扣下老太太点名要留给祝余的首饰?还不是为了多攒钱,留着给他买房买车娶媳妇。

  她付出了很多,掏空自己给这父子俩还不算,还妄图拉着她一起沉沦。

  祝余每次想到这些,都会告诫自己,好好看着这个生了你的人,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嗯,你是为他好。”祝余垂下眼,声音再次放轻,“既然你为他好,那就让他去学他想学的东西,让他高兴点,不好吗?外面日子不好过,他毕业了大概还是会回来,就算不回来吧,他能过得越好,就可以给你越多钱,你不是说吗,最怕人还没死就没钱花了,你老是想从我这里抠钱是为什么?”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祝母,见她板着脸,嘴角边法令纹和眼角的皱纹都格外明显,有种被戳破那层纸以后,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苍老。

  “他学历高点,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又有房子,你们还会给他买车……”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家里的财产还全都归他,这么好的条件,能找到的媳妇肯定更好,娶个聪明的媳妇,能少走很多弯路,不是吗?”

  祝母眼神微微出现波动。

  她似乎被祝余这番话说服了,“……到时候再说。”

  祝余点点头,“随你,我答应阿麟跟你聊聊,我自问已经尽力了。”

  祝母用眼白剐她一下,哼声道:“阿麟的事你上心很应该,你自己的事也不要忘了。”

  祝余的视线仍是垂着,看着自己的鞋尖,一边在心里想池鹤怎么还不给她电话说要走,一边淡声应道:“我能有什么事,我的事我都记着的,每一样都在做。”

  “你少装傻,我是说你结婚,你再不结婚就要变成老姑婆了,挑来拣去,最后只能拣到烂灯盏。”祝母自觉语气非常苦口婆心,觉得她应该领情。

  但祝余却说:“这个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我才二十六岁,怎么就老姑婆了,你别太搞笑。”

  祝母又开始生气,下意识朝她伸手,被她察觉意图,搬着凳子挪远了,便只得悻悻作罢。

  “我给你介绍一个,你到底是我生的,我又不会害你,你不是做生意吗,我给你介绍一个做生意的,男人高点矮点,胖点瘦点,年纪大点,都没有关系的,只要能过好日子,你给他生个儿子,以后地位就稳了,管他在外面做什么,你有儿子在手……”

  她絮絮叨叨,语气竟是难得的罕见的推心置腹。

  祝余听得厌烦,对她说的这些一个字都不信,她永远都记得,对方试图让她别去读大学直接嫁人算了的事,这就是她说的她不会害她。

  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一会儿,祝余腻味地打断祝母的话道:“你少管我这些事,管好你儿子的学习比什么都强,结不结婚,跟谁结,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祝母眉头瞬间倒竖:“你会处理好?你懂个屁,我告诉你,你带回来的人要是我不满意,你休想结婚!婚礼我都能给你搅黄喽!”

  祝余这回终于抬头,一双黝黑沉静的眸子静静地看过去,淡淡地道:“你大可以试试,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我想你不会愿意见到那种场面。”

  不知道是不怕她的威胁,还是不信她有这份给她好看的胆气和能力,祝母轻蔑地笑了笑。

  忽然话音一转,扯到了池鹤身上。

  “我刚才听到你在外面和别人说话,是隔壁孟家的那个外孙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跟他搞到一起去的?”

  “……什么叫搞到一起去。”祝余眉头一皱。

  祝母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道:“那也是个小白眼狼,池家生了他一场,连他爷爷奶奶都不孝顺,白生他一场了,我看你就是被他带坏了,以前我就不同意你跟他混一起……”

  “够了。”祝余提高音量,嘲讽地看着她,语气冷冰冰,“他是不是白眼狼关你什么事,你就这么喜欢背后说人?怎么,这个时候不说生儿子是一个女人的依靠了?他可是跟着他妈妈回的容城,不应该么,他可是儿子,是他妈妈的依靠,你没觉得你说的这些话跟你一直以来信奉的儿子最有用是矛盾的?”

  祝母一噎,觉得好像没办法反驳,于是指着她骂:“就你有嘴,就你会说是吧,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当律师?”

  “小白眼狼气死了他外公外婆,你就有样学样也想气死我,对不对?”

  “你以为你很聪明?被骗了都不知道,还帮人家数钱呢,你根本不知道池家人是怎么说的……”

  一个多小时前,池鹤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阿姨大妈,往自家院子走去。

  路过祝家的门口,听到争执声从虚掩的门内传出来。

  他恍惚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和祝余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便经常这样站在门口,听她妈妈数落她,说些粗俗又难听的话,丝毫不在意她的自尊心。

  时光眨眼就泛起淡淡的黄,变成一卷旧纸。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十几年没人打理过的院子已经相当破败荒凉,倒不是说房子塌了或者门坏了,而是那种被荒废了的寂寥的感觉。

  二楼的窗户玻璃碎了,掉在一楼的地面上,一地玻璃渣。

  池鹤四处找了找,找到一把旧扫把,扫把柄都已经酥烂不能用了,他想了想,去杂物间找了一把铁铲,将玻璃渣勉强清理了一遍。

  让他惊讶的是,院子里的荔枝树竟然还活着,不过可能是肥力不够,结的果并不多,红色的荔枝被枝叶掩映,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