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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1 / 2)





  仝则站在院子当间,千头万绪,心上再度兵荒马乱起来,他努力分辨着,那团纷繁当中还有一味,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绪。

  是心疼……他确认无误,无言说给自己听。

  裴谨没进屋,撩袍坐在了院子里的藤椅上,略略舒展着长腿,随后阖上双眼,像是在闭目养神。

  他不理不睬,仝则一身尴尬,可既然来了,当然不能一走了之。只好坐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甫一坐定,那双长腿便一直抵了过来,紧紧挨着他的膝盖。

  裴谨呼吸极轻,甚至教人听不出他是不是睡着了。

  在仝则看来,裴谨是在以沉默表达不满。

  可从裴谨的角度出发,他不过是倦了。再彪悍强健,他也只是肉身凡胎,来回千里奔袭,谁人能够不觉一丝疲累?

  好在另有惊喜,他的小裁缝愿意主动前来。得知仝则在等他,那一刻的心跳和欢愉真实且热烈。若不是善于掩饰,他这会儿怕是早已笑逐颜开。此刻阖目等待,他在等仝则先说第一句话,一句过后,他便能恢复所有的精神气力。

  随着时间一分分流逝,裴谨的耐心仍在,却渐渐地,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对可能到来的失望,无法言说的恐惧。

  没有再按既定期待等下去,他倏然睁开了眼。

  借着红日最后的余晖,仝则看清楚了,往常或神采飞扬,或冷静犀利,或可洞察一切,永远明亮深邃的那双眼,此时正交错着布满了血丝。

  他瞬间忘记了猜度,抛下了所有难言的沮丧,脱口而出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第68章

  裴谨声音带了一丝暗哑,“我饿了,光顾着赶路,还没吃饭。”

  仝则立时呆了一呆,千算万算,他没算到会等来这样一个答案。

  再看裴谨脸上的神气,不复往日的沉稳淡定,也没有那种不正经的妖娆,只余淡淡倦意,配合着低低沙哑的嗓音,拼凑出了一点少见的,略显可怜兮兮的况味。

  天地良心呐,这桀骜强硬的人,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模样了。

  仝则腾地站起身,“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你会?”裴谨抬头看他,淡淡笑了下,“厨娘告假回家,我这儿没有会做饭的人了。”

  仝则一颗心,此时堪比太阳地底下摊开来的一坨黄油,软塌塌不说,眼看都快化成一汪水了,好容易躲闪开那眼神,清清嗓子说,“菜粥成么?我就会做这个,味道……应该还能吃。”

  说完不等裴谨回答,抬脚就往后厨方向去了。不想浑身上下发软的,远不止一颗心,还有两条腿,小跑两步,踉跄三步,差一点平地摔个大跟头。

  进了厨房一看,果然称得上简陋,厨娘不在,没有多囤食物,翻找出不多的一点新鲜蔬菜,再看米缸里,也不过只剩下一缸底儿的米了。

  这人在外单住,究竟过得什么日子?

  说到底,还是因为单身,仝则忍不住想,这宅子里最缺的,其实是一个女主人。

  想完自己先笑了,那断袖上哪儿找女主人去。他边淘米边琢磨着,裴谨还真是行武中人做派,甭管外表看上去多讲究,骨子里其实是相当能对付的。

  为了抗饿,仝则把粥熬得极稠,打了两个鸡蛋进去,又切了蔬菜,落了些许盐,还挑了一只不大不小的碗,盛得满满当当。

  晾了一小会儿,他端着托盘往回走,估摸着那粥的温度刚好适宜食用。

  裴谨还歪在椅子里,看了一眼白粥,深吸一口气,“挺香的。”说完往后靠去,半晌也不见动弹,只抬眼望着仝则。

  俩人对视间,仝则不觉纳闷,心说香还不吃,你到底是饿还是不饿?才思量完,就见裴谨懒洋洋一笑,“端不动碗,能喂我么?”

  仝则,“……”

  奇了怪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其实会撒娇耍赖,而且撒娇耍赖起来,居然还挺能……撩拨人心。

  犹豫的空档,裴谨搭在扶手上的爪子已落在他身上,从小臂上不紧不慢地滑过,停在他手边,自然而然轻轻一握,倏地一下,那眼睛里便闪过半是引诱半是恳求的神色。

  仝则无可奈何,无声长叹,坐定端起粥完,一下下细心吹着,再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把勺子递到裴谨嘴边。

  两下里无话,喂的人不问好不好吃,吃的人也安静无言,甚至连一声吸溜的动静都没有。须臾一碗粥已见底——可见裴谨并没说谎,他是真的饿了。

  仝则放下碗,递给他手巾擦嘴,再抬头时,却骤然发觉不大对。

  裴谨脸色恢复,一扫倦怠,目光炯炯地站起身来,他本就生得肩宽腿长,往仝则面前这么一立,气势颇有几分压迫感。

  仝则不解其意,待要说话,只见裴谨伸出双臂。他没来得及出声制止,人已被裴谨捞了起来,又变成了打横抱着的固定姿势。

  “……刚吃饱,”仝则欲言又止,眼神晦涩地看看他,“做剧烈运动不好……”

  裴谨低下头,话音儿落在他耳边,宛如吹气,“抱你不算剧烈,你这话,是另有他指?”

  仝则咽了咽吐沫,“……我还有事跟你说,你能不能……稍微正经点。”

  “不正经么?”裴谨迈开步子,稳稳当当,脸不变色气不喘,一看就是恢复了精气神,“正经人,你硬了。”

  仝则,“……”

  可怜他一张老脸,瞬间无处安放。

  仝则毕竟是开过荤的人,食髓知味,身体早就饥饿难耐,又被搁置了半个月,可以想见有多澎湃。而口是心非被抓了现行,此刻真是满脸绝望,把头埋进裴谨胸膛,没再吭声,任由他一路把自己抱进了卧房。

  把人往床上一放,裴谨倒是来劲了,“说吧,有什么正经事要跟我谈。”

  他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仝则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道都这模样了,您老还有闲心听我扯淡?

  可裴谨的眼神,又让他看着发憷,活像是见了羊群的饿狼,暖暖灯火映照下,正幽幽放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