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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 2)


  纳兰峥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喜喝茶,人家公主对她一番好意,她自然不能驳了。

  湛妤又问她魏国公府好不好玩,她平日在闺中都做些什么。

  她是懂说话艺术的,为扮作小孩,答的时候刻意稚气了些,讲得趣味十足。

  湛妤也觉得新鲜,几次被惹笑。尤其听她说到与弟弟“私逃”出府去茶楼听书,最后惨遭婆子捆回去那茬时,若非以袖掩了面,险些就没能端得住。

  上首的姚贵妃难得见平日矜持内敛的湛妤如此尽兴,就问几位小姐在聊什么,说出来给她也乐一乐。

  姚贵妃一说话,自然吸引了整个怡和殿的注意,霎时什么谈笑声都没了。

  纳兰峥也不笑了,求救般看向湛妤,那些个趣事说给女孩家听没什么,可要给姚贵妃知道了,又传到圣上耳朵里,可不丢了魏国公府的颜面吗?

  湛妤也是明白人,拉着纳兰峥那双软绵的小手朝上座道:“贵妃娘娘,我与魏国公府的小姐说私话呢,都是闺中的事,可不能讲给大家听。”

  姚贵妃闻言笑了笑:“本宫倒不晓得,咱们妤公主也有古灵精怪的一面。”

  方才称纳兰峥可爱的那位皇女插话道:“可不是嘛!我见皇姐与纳兰小姐倒是投缘。”

  一旁的贤妃听了,朝姚贵妃笑道:“姐姐,昨个儿我听陛下讲,魏国公府的四小姐是位妙人,与小太孙也是相识的。”

  姚贵妃闻言看了纳兰峥一眼,笑道:“是嘛。”

  贤妃这话虽是放轻了讲的,可这时候的怡和殿却很安静,但凡有耳朵的,谁人听不见?湛妤听罢略有几分讶异,偏头问道:“阿峥认得明珩?”

  岂止是认得,还结了怨呢!

  她撇撇嘴:“有幸与太孙殿下有过两面之缘。”

  才不是有幸!

  湛妤一看她那憋屈样就笑了,似乎是猜到什么:“明珩的脾气差了些,心地却是好的,你多见谅。”

  她一个国公府小姐哪敢对皇太孙“见谅”啊:“您这话说的,真是折煞阿峥了,要是被太孙殿下听着了,可不得怎么生气。”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颇有些不爽的干咳,偏头一看,可不正是来自屏风另一侧听见她们谈话的湛明珩。

  倒是个顺风耳!

  纳兰峥低哼一声,把头扭了回来。

  湛妤见状却觉更有意思了,故意提高了些声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这侄儿真是越发不懂事了,竟连个小丫头都不肯相让。”

  湛妤今年刚十五及笄,为先皇后所出,是太子的同母胞妹,在湛明珩的众多姑姑里,与他的关系当数最亲近。

  湛明珩平日对这个亲姑姑也算尊敬的了,此番却还是来了脾气,奈何得把持着皇太孙的身份,不好发作。

  纳兰峥继续埋头喝茶,不说话了才发觉,不知何时起,她所在的隔间里只剩了她与几位皇女的谈笑,晋国公府小姐那头似乎安静了太久。

  她正觉得不对劲,想抬头看看,忽然听见一个细嫩的声音:“姚姑母,我这儿有半副联子,有了下片却反倒对不好上片,实在觉着可惜,不知今日可否跟您讨个巧,让在座诸位才子才女们替疏桐拿拿主意?”

  说话的人正是那晋国公府姚家的孙小姐,姚疏桐。很是个美人胚子,虽不过十一年纪,却已能隐隐见出娟秀的眉目来,尤其那双眼,竟像笼了烟似的楚楚。

  今日这等场合,她也是托了姚贵妃这位姑母的福才能来的。

  姚贵妃颇有些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这丫头倒聪明得很,讨巧讨到我这儿来了。成,姑母就替你做个主,你说说看,是副怎样的联子?”

  姚疏桐晓得,那看似嗔怪的可不是在嗔怪,自己这出分明就戳着了姑母的心坎,忙答:“是疏桐闲暇时作的,献丑了。梅傲飞雪中,兰香清风间,竹翠狂雨后,菊黄秋霜前,四君四气雨霜风雪。”

  这联子中规中矩,几分工整,几分意境,只是对在场这些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来说实在算不得出彩。不过毕竟是闺中小姐所作,且才这般年纪,宽容些看倒也不错。

  姚贵妃看见第三隔间内有人在点头,似乎是肯定的意思,就夸赞道:“你是有几分才气的。”说罢看向在座皇女中年纪最长的湛妤,“妤公主也学诗文,不知可有考量?”

  湛妤依旧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端着姿态抬眼朝上首笑了笑,不过,从纳兰峥的角度看去,她却是皮在笑肉不在笑,显然不大高兴了:“贵妃娘娘着实太瞧得起我了,姚小姐是跟着秦阁老念过几年书的,这等‘才华横溢’的联子,我怎会对得上呢?”

  她口中的这位秦阁老是工部尚书秦祐,如今内阁当中最年轻的辅臣,三十一的年纪,才学却与公仪阁老也有得比,出身亦颇具传奇色彩。

  因而她说完后,姚疏桐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在场的读书人也都在心底悄悄唏嘘。原道是普通的闺阁女孩,却不想竟曾跟着秦阁老这样的人物学过诗文,这样看来,那联子斟的词实在很一般了。

  纳兰峥也暗暗拐了个心思。看不出来,太孙这位姑姑年纪不大,却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姚贵妃位高权重久了,自然不像姚疏桐那样脸上写文章,她是一点看不出怒意的,反而笑道:“妤公主素来是谦虚的性子。”

  湛妤也笑,又看一眼一旁埋头喝茶的纳兰峥,亲昵道:“阿峥可有想到好对子?”

  纳兰峥闻言险些被呛着,若非前世也端了一辈子的仪态,她可就要一口茶水喷出来了!好家伙,这妤公主与那姚小姐是多大仇多大怨,竟要向一个七岁女娃提问,以此贬低人家。

  湛妤见她似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发问吓着,倒有些过意不去。可她也不是有意为难纳兰峥,旁人兴许瞧不出来,她却晓得,这哪是什么简单的诗文对答,姚贵妃是想让姚疏桐表现表现,日后好将自己这个貌美又有“才学”的侄女往明珩跟前塞呢!

  她要不拿出点颜色来,岂不白做了明珩的亲姑姑!

  纳兰峥稳了稳神色才抬起头来,本想笑一笑糊弄过去,却听四周安静极了,众人似乎都在等她回答。

  可她能怎么答?

  她心里是有个对子的,斟的词也算中规中矩,说出来未必就会吓着人,毕竟这等水平的联子,隔壁顾池生五岁就能答了。可她晓得,前世出身书香门第的自己七岁时恐怕还难对出这个联子,如今魏国公府的书香气又不浓,倘使答了,难免还得叫人觉着不可思议。

  只是,要说全然不会吧,似乎又丢了魏国公府的颜面。

  这又不是一般的场合。

  她只好道:“阿峥哪里对得上这样厉害的对子,只是我想,姚小姐的下片用了梅兰竹菊四君和雨霜风雪四气的话……那上片就用春夏秋冬四时和琴棋书画四景好了!”

  这话一出,场面霎时冷了下来,四周更安静了。纳兰峥不免有些紧张,怎么的,她好不容易权衡利弊答了一半留了一半,难道还是显得太厉害了?春夏秋冬和琴棋书画是四岁孩童都晓得的意象,她能答出这个很奇怪吗?

  湛妤有点发愣,看纳兰峥的眼色都不一样了,她原本可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