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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2 / 2)


  沈云殊轻轻点了点头:“朝中也有有识官员是这个意思,所以争执不下。父亲的意思,倭寇之患,并非癣疥之疾,只靠禁海未必有用。趁这个机会,正好叫我也与皇上回禀一二。”

  “这可一定要说明白。”许碧没注意他说的是“有识官员”,还在郑重其事地道,“禁海绝不可取!闭门造车尚且不行,何况是关闭一国呢。”

  沈云殊应了一声,忽然道:“你与我一同去京城。”

  “嗯?”许碧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怔了一下,“我也去?”

  沈云殊有些好笑:“你不想回家看看么?”按说女儿家出嫁三日,该有回门一礼,可许碧嫁到杭州,这门是回不去了。如今皇上要召他去京城,当然要带着许碧,也让她回去见一见亲人。

  “哦——”许碧其实除了路姨娘,并没有什么想看的人,但应有的礼数不能不顾,“那要给老爷和夫人备礼。”

  沈云殊微微皱了皱眉。许碧在许家不受宠他早已知道,但看她对许良圃称呼也如此疏远,可见在家中只怕真不曾感受过多少父爱。他自己虽然也是自幼没了母亲,可父亲却是十分亲近的,许碧却是连父亲都似有如无,实在可怜。

  “尽了礼数就好。”沈云殊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许碧的头发,“你姨娘喜欢什么?若是家里没有,就叫五炼去置办。那库里的东西既然交了给你,用得上只管去取。”

  “好。”许碧笑嘻嘻地抬起头来,“那我就谢谢大少爷啦。”据说男人说的最好听的话就是“这是卡,拿去刷”,虽然她从来没想过要靠男人养,但听见类似的话还是很高兴,果然还是无法免俗啊,一听这个,连禁海这样的大事都严肃不起来了。

  许碧一边唾弃自己太俗,一边自我安慰,禁海这样大事,只能朝廷上决定。这时代就是这样,她一个女子,就是再有什么振聋发聩的意见,也只能跟沈云殊说说。现在说都说完了,后头的事也管不了,还是管点自己能做主的吧——比如说,挑回门礼。

  回门礼的规格都摆在那儿呢,许碧跟许良圃和许夫人乃至许瑶姐妹两个都是面儿情,并不打算掏了沈云殊的私房去讨他们欢喜,打算就照着时下的规矩来,顶多因为路途离得远难得一见,再加厚三分就是了。

  这事儿交给知晴知雨就行,她都不打算自己费心的,倒是路姨娘的礼,要好生想想。既不能太扎了许夫人的眼,又要路姨娘喜欢并用得上才好。

  “姨娘爱喝茶。”许碧搜索回忆,终于找出来一条。

  其实路姨娘应该不止这一项爱好,只是她一个无子无宠的姨娘,哪敢有什么偏好呢?爱喝茶这事儿,还是许二姑娘自己观察出来的。

  “这好办。”沈云殊欣然道,“明前、雨前,这会儿都有了,你姨娘爱什么就给她带什么。”

  明前茶和雨前茶都是春茶中的上品,尤其是明前茶,京城里有贵如金的说法,以前路姨娘是绝轮不到喝这种好茶的。

  “也不可太多……”否则被许夫人发现,只怕路姨娘日子又要不好过了,“就咱们家新买的那茶园里出的就好。”

  那茶山荒废了几年,可庄头还是力所能及地每年采些茶。其中春茶出产不多,质量却并不差,又是自家产的,便是多给路姨娘些也不打眼。至于给许夫人那边的,就是龙井狮峰好了,有名气在,哪怕不是顶好的,想来许夫人也说不出什么。

  不但是茶,还有衣裳料子。杭绣著名,就给许夫人和许瑶姐妹送几副云肩腰带之类,瞧着好看,不是大幅的也费不了多少银钱。给路姨娘就该是松江布,做了里衣穿起来又透气又舒服,外头还看不见。

  许碧盘算得高兴起来,脸上那对儿酒窝就又露了出来。沈云殊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又伸手戳了一下:“盘算什么呢?笑得这般——”偷吃了鸡的小狐狸似的……

  许碧把头一偏靠在他肩上,嘻嘻一笑:“我在想,大少爷对我真好。”

  沈云殊的手停在她脸上,片刻之后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傻丫头,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

  第46章 途中

  “姨娘!”竹青像只小兔子似的跑进翠庐居, 没进屋就兴奋地小声叫了起来,“姑娘,姑娘真要回来了!”

  “当真?”路姨娘坐在窗下, 手里捏了个绣花棚子却心神不定, 这会儿听见竹青的话, 激动得直站了起来,“真是要回来了?”

  竹青满脸笑容,连连点头:“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是来了书信的!不光是姑娘,还有沈家姑爷, 都一并要回来的!”

  “阿弥陀佛——”路姨娘腿一软又坐了下去,激动得将那绣花棚子抱在胸前,“这么说, 姑爷确实是无事的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竹青笑着来扯她的手:“姨娘快放开这个, 仔细被针扎着。姨娘放心罢,这次奴婢打听得真真儿的——沈家姑爷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回京的,顺便就把咱们姑娘也送回来,毕竟姑娘嫁出去了, 还不曾回门呢。”

  路姨娘刚一笑,又有些紧张:“皇上召姑爷回京?这, 这是为什么?”

  这个竹青就有些拿不准了:“听说,听说南边剿了好大一群海匪,亲家老爷不也在那边……”

  路姨娘却想起前几日她去向许夫人请安时, 听到许珠说的那几句“闲话”,心里不由又惴惴起来:“可是我听说,亲家老爷那功劳是抢来的,得罪了太后的母家……”

  竹青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姨娘,咱们管不了那么多,姑爷没事不就好了?”

  “你说的是。”路姨娘不禁点点头,“我在菩萨面前求的就是姑爷好端端的,能跟二姑娘好生过日子,若再求别的,菩萨怕也要怪我贪心了。”当时许碧出嫁,只以为就要守活寡了,如今夫婿安然无恙,已然是大幸,哪怕荣华富贵少些也罢了。

  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绣棚:“这《普门品经》只差一点儿了,我今日要将它绣完,然后给二姑娘做几件针线。也不知道这一去半年,可长高长胖了没有?”

  竹青笑道:“也不过才几个月哩,哪里就变化那般大了。姨娘若怕尺寸不对,不如等姑娘回来再说。这经文还有好一段哩,姨娘若熬红了眼,姑娘回来看见可不要心疼?”

  自从许碧走了,路姨娘就天天地供菩萨。她不会写字儿,不能抄经,便将那经文对照着绣出来供在佛前。如今已经绣了《心经》,手头的《妙法莲华经普门品》两千余字也将绣完,还发愿要绣《金刚经》。若不是竹青拦着,怕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得有一半时间拿着这绣棚不放了。

  只消把许碧搬出来,那是百试百灵的。果然路姨娘忙道:“你说的是。寻几件颜色略鲜亮的衣裳出来,别叫姑娘回来瞧着我寒酸,倒以为我过得不好,心里惦记。”如今她虽是吃素,但自己住在翠庐居,比之从前受花姨娘的气简直不知好出了多少,连脸颊瞧着都丰润了些,自己寻了镜子来照,也觉得颇为满意。

  竹青乐不得听这一声。路姨娘自改了吃素,衣裳也只穿素的,首饰也不戴,真仿佛成了出家人一般。这回自己说要打扮,竹青连忙开了箱子,选出一件月白衫子,蜜合色马面裙,兴致勃勃地道:“这领口袖口再滚几道花,瞧着就不那么素净了。”

  路姨娘看着也点点头,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江浙那边与咱们京城口味毕竟不大相同,也不知姑娘去了那边吃不吃得惯。我这里荤点心是不好做了,须得备几样姑娘爱吃的素点心才好。你拿几个钱,去大厨房那边打个招呼,到时候要几样新鲜材料来。”

  竹青心想如今二姑娘嫁到大将军府里,想吃什么没有呢?不过看路姨娘这般欢喜,她也不肯扫兴,主仆两个一时一个主意,在屋里转来转去,忙得不亦乐乎。

  翠庐居里欢欢喜喜,正院里许夫人那眉毛却拧成了一团,展都展不开:“老爷,这,这可是真的?”

  许良圃叹道:“如今都传进京城来了,真不真的,名声也不好听了。今日我在翰林院里,有人还提着此事说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母婢……”许夫人这心里不知是该紧还是该松,半晌还是喃喃说了一句,“幸好不曾将瑶儿嫁过去……”

  “莫再提此事。”许良圃忙瞪了她一眼,“瑶儿与沈家有何关系?”

  “是是是,瑶儿与沈家半点关系也没有的。”许夫人恍然,连忙补了一句。五日前秀女初选,许瑶已过了第一轮筛选,名字已记在宫中,再过几日就要进宫再选。此时说什么沈家,可不是无事生非?

  其实许良圃此刻心中也是庆幸未曾许嫁嫡长女的。虽同样是姻亲,但嫁了嫡长女和嫁庶女,那份量自是不同的。只是他想的与许夫人却是不同:“其实此事,未必就是真的。”也有说是丫鬟自己失了规矩,被处置了的,只不过大家都不爱听罢了。丫鬟爬床的事儿各家都少不了,哪有□□母婢听起来热闹呢?

  许良圃担心的,并不是一个丫鬟。说得难听些,一个奴婢罢了,便真是□□了又能怎样?他担心的是,这事究竟是谁传出的风声!

  “便是有这样的丑事,沈家难道还不自己关起门来处置了?敢传出这话的人,除了袁家还有哪个?”沈家好歹也是从二品的大将军,谁敢胡乱造谣?

  “难道真是——”许夫人想起这几日听来的消息,又惊又怕,“沈家真是要从袁家手中抢功?”